常喜心下好奇,抻长了脖子去望,看清那折子署名是江奉儒的那一刻,心下霎时警铃大作。
“如今翰林院由谁主管?”
常喜连忙收了眼神:“是齐道全齐大人。”
陈续宗淡声吩咐:“你去请他来本王这儿喝一盏茶。”
可怜齐大人到了王府时,双手颤抖得连茶盏都端不稳。
这个节骨眼上,他实在难以不多想。方才来晋王府的路上,他诚惶诚恐,不停思索着自己有无做得罪晋王的事,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偏生来请他的那位常大人嘴严得透不出一丝风来,半个字也不往外透漏,让他很难不猜疑那厢的目的。
入了书房,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上首那人却迟迟不叫起,半晌才不紧不慢道:
“齐大人,翰林院的江奉儒可是你属下?”
齐道全直觉不妙,勉强镇定地应了声是。
陈续宗捏着折子的手一松,折子霎时掉落在桌案上,发出沉沉的一声闷响。
“这是他弹劾本王的折子,其中不乏些结党营私,欺君罔上的罪名,你不妨也看看。”
听到这句时,齐道全简直快要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哪敢当真上前去看。
冷不丁又听见那人问道:“这般的折子,他上了不止五道。齐大人,你以为如何?”
齐道全被他惊得出了一层冷汗,连忙伏地,斩钉截铁道:“殿下,这人自是信口胡诌罢!您心怀仁义,忠君体国,如今走在官道上,您随机拉过一人去问,上至迟暮老人,下至五尺孩童,无人不对您是溢美之词啊。”
陈续宗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若是忠言逆耳,本王听听倒也罢了;可若是信口胡诌,便合该有些惩罚,以儆效尤才是。否则长此以往,人人皆可颠倒黑白,让他人蒙受不白之冤,官场风气可如何是好?”
齐道全官服下的双腿仍在打颤,话也说得磕巴:“殿下此言甚是……断不可姑息养奸,让这般人混淆视听……下官治下不严,亦有罪过。”
陈续宗冷眼瞥过他颤栗的身子,却是摆摆手,表现得极为宽容大度:“罢了,本王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你若能将功补过,本王亦不会追究你的失察之责。”
齐道全瞬间就从晋王话语间捕捉到了丝缕希望,连忙表明忠心,只差没有对天发誓:“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严加管教下属,绝不再让殿下烦心!”
俯视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官吏,陈续宗沉默半晌,屈指点了点面前的折子,淡声道:“倒也不必拘泥于此,你可明白?”
齐道全愣了片刻,抬头瞥了眼书案上的折子,霎时心领神会。他混迹官场多年,话已至此,又怎能不明白晋王此间深意,忙正色道:
“下官明白。”
陈续宗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方才在晋王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甫一踏出晋王府,霎时就感到神清气爽。
见送自己出府的常喜转身欲走,齐道全连忙拉过他的衣袖,讪笑一声:“常大人,殿下的意思……我还有一处不太明白,想向您讨教一番。”
常喜顿下脚步,示意他说。
齐道全环顾了圈周围,压低声音:“殿下方才言下之意,不光让我去追究那折子的问题,还示意我去寻江奉儒旁的错处。”
“不过,个中分寸,我实在不好把握啊。”
他这话说得恳切,是因为他当真不太理解晋王的意思,又怕自己揣测错了方向,索性问个明白。毕竟罪名有轻有重,本就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常喜点点头,亦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说道:“往那处送便是。”
说完这话,抬手遥遥一指,齐道全便顺着那方向望了过去。
那儿是诏狱,文武百官皆闻风丧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