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请来的御史夫人一路上眼皮狂跳。
从武安侯府到晋王府的距离说不上远,不过许是心内煎熬的缘故,她这一路难捱得紧。她无心去想晋王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只觉着说不出的古怪。
进了书房,陈淑芸眼尖,一眼认出陈续宗手中所拿的正是自己前几日所写的那一封书信,心内霎时惊疑不定,难不成晋王今日唤自己前来又是为了江氏?
强行收了心中思绪,她规矩行了一礼,骤然听他问起父亲近况。
陈淑芸不觉有异,心内暗松了口气,恭敬应答。父亲前段时间方大病初愈。晋王虽是长公主所出,可毕竟也流着陈家的血,关怀父亲也是应当。
若他继续问起陈家人,她还能继续编造理由,欺瞒自己。可当他问起武安侯府的人与事时,陈淑芸不得不警醒,不得不恍然。
她实在有些后知后觉了,晋王今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脸上的淡笑越来越僵,她颤抖着手去端手边的茶盏,蓦地听见一句:“她近来可还安分?”
语气漫不经心,似是提起府中的阿猫阿狗一般自然。陈淑芸却是如临大敌,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自若。
“她……?”陈淑芸手一抖,茶水倾倒了些出来,滴落在她的红宝石戒指之上。
她慌忙拿手帕擦了擦手,掩盖住自己的失态,勉强笑笑:“殿下有所不知,江氏病了有些日子,加之这些日子安哥儿与淳哥儿染了风寒,我日夜照顾他们,倒是未曾留意她的近况。”
虽能隐隐感到那人投射下来的冰冷目光,陈淑芸还是一咬牙,把自己准备好的措辞说了出来。不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这般身心俱疲和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话音落下,屋内霎时陷入寂静之中。陈淑芸心跳如擂鼓,搭在扶手上的手紧扣着边缘。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匆匆走来,低声请示,得了陈续宗的应允方出声通禀:
“殿下,武安侯府来了人,说是府中小公子突然发了高热,正要寻夫人回去。”
这声通禀实在来得太迟,让她等了太久。
陈淑芸连忙看向屋外,松了口气。同时,她心内不免庆幸,好在自己早有预感,出发前亦有所准备。否则,今日究竟要如何才能离开晋王府,她不敢想,也实在想不出来。
泛白的指尖松开,又攥紧,狠命掐了掐手心,她挂上一副忧愁担心的面孔,撑着扶手起身行了一礼,蹙眉道:“殿下,淳哥儿自幼体弱多病,身子骨弱,我实在忧心,今日便先告辞回府了。”
见那人并无表示,她暗舒口气,转过身,脚下难掩慌乱匆忙。
“最近宫中正在遴选三皇子的伴读。”伴随着茶盖磕碰的声音,身后那人突然开口,不紧不慢道。
陈淑芸呼吸一滞,骤然顿住脚步,愣了好一会儿,一时没能明白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陈续宗倚靠着座椅,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似是随意开口问起:“本王记得,安哥儿也要入学了吧。”
陈淑芸猛地抬头。前后联系起来,她霎时就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她深吸口气:“殿下说得不错。”
接着陈续宗颇有耐心地过问起她的近况,从姨娘家中情景,到两个儿子即将进学的安排,再到名下庄子经营不善的窘况。
陈淑芸似是有所感动,面上诚惶诚恐,谨慎回答。袖下的手心却掐得生疼。
看似关心,可她岂能不懂,他在拿她的软肋相要挟。所以他越问,她就越是心惊,越是毛骨悚然。
书房内暖气分明烧得足,她却感到彻骨的寒意。她很清楚,这般煎熬,她捱不住的。
陈淑芸没忍住,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殿下究竟想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