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全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他手上动作利索,三两下降下招牌,把算命的家什器具用桌布包了挎在肩上,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脚底抹油溜了。
红衣小姑娘理了理衣袖,愤愤道:“就这么让他跑了?”
她约莫十五六岁,颦着一双细细的柳叶眉,脸色因气愤红扑扑的,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可爱。
顾晏钊眼也不眨,转身叹道:“他是个云州的泼皮,难缠得很,抓了也无用,你们今后多当心就是。”
话到这里也只能作罢。
年轻公子先反应过来,对着顾晏钊弯腰一礼,很是感激:“啊啊啊……呜呜嗯。”
红衣小姑娘见主人如此,也恭恭敬敬地道了谢。
顾晏钊没听懂他哼唧了些什么,目光在主仆二人间一个来回,落在那公子的银纹绞丝小褂上,又淡淡地收回了惯带的审视。
个高腿长,相貌倒是不凡,只是身体看着孱弱,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他在云州两年,与叫得上名号的富户公子打过不少照面,印象里却没有这等人物。
“夜深了,无事不要往人少处去,早点回家。”
顾晏钊有意提醒对方吴双全可能不会罢休,找准了机会还要去而复返。年轻公子听罢面色微变,又上前呜呜地想说什么,离得近了,顾晏钊还能闻到他衣服上清甜的皂角气味。
他不动声色地跟对方拉开了距离。
“啊啊啊唔。”
公务在身,顾晏钊不愿再耽搁,点了点头就算回应。
他一走,唐止也跟着迈开了腿,二人急行而去,一转眼就只剩下远远的背影。
这不起眼的一幕,尽收远处瞭望台上的武侯眼底,红光跃动间,独属于官府的搜火令传递到了下一处瞭望台。
……
主仆二人留在原地,却没按照顾晏钊的吩咐立即离开。
夜风卷起街边悬着的彩灯斑驳光影,映在年轻公子莹白的侧脸上,像一幅摇曳的画。
聚集在此处的行人兀自散去,一旁灯笼铺子的老板也已经将灯挂了起来,摇着头喃喃自语道:“倒是奇了,平日里怎么也赶不走,府衙的武侯一来,跑的比兔子还快。”
伙计打着哈哈,也附和着说:“这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红衣小姑娘盯着他们走远了,又抬头将瞭望台上的武侯动作记在心里,才迟疑着问:“主君,为何要打草惊蛇?”
他们一路尾随,为掩人耳目都是挑人少的摊位隐藏行迹,谁料主君竟临时起意将腰间的白玉佩珠暴露在算命摊前,引得老头见财起意动了心思。
两个武侯离得近,她不知主君有何用意,又不好当着围观的众人直接动手解决那老泼皮,这才闹出了动静。
她心中忐忑,却听见主君笑了笑。
年轻公子喉咙里的嘶哑褪去,他轻咳一声,嗓音清雅从容,一改刚才的窝囊畏缩样:“不必跟了。”
“主君的意思是这个人无用了?”
“不。”何殊尘勾起唇角,道:“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他。”
……
耍乐的扎堆去,人群被大街中央的河道冲散成两股浪潮。
街道中段因为初建时排污运料接入了一条河道,河水连接着护城河里的活水,后来不愿浪费财力填埋索性便作了航道,这几年岸边草木繁盛俨然成了一景。
此时,碧波荡漾的水面上,一条画舫穿过小桥悠然而行,船舱里飘出缠绵的琵琶曲,与窈窕窃语的美人一并,惹得岸边围观的百姓激动不已。
与地下的热闹相比,上面则显得冷清许多。
临街一间商铺的屋顶上,一块黑色的巨大毛毡突然动了动,昏暗光影下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接着它如同人伸懒腰一样,从紧缩着的一团拉展开两边变成了一整片贴在了屋顶上,半晌从下面传出一个刻意压制住的声音:“玘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等了片刻没人回答,那声音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你睡着了吗……周玘?你也哑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