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只向他行一礼,有些怯懦地避开了他。
李玹道:“今晨你在哪?”
“休沐出宫了。”群青道,“去河边看新举子,不知二殿下为何如此生气。”
李玹闭目,摆摆手让李盼退下。
“为何莫名其妙便有个羃篱娘子挑唆百姓。”李盼道:“皇兄,你身边有蛀虫,你还不知晓!”
李玹斥道:“就算尸体是燕王悬挂,人不是你虐杀?为何不做得干净些?现在消息已经传出去,那批匪徒本已安抚好,现在又激起了他们的仇恨,你能保证日后不西征,不借道?”
李盼喘着粗气,神色几乎扭曲,他既是跛足,又依附李玹,最大的作用便是上战场。如果不能战,他便一无所有了:“那我就去杀光了他们。”
“别再胡闹了。”李玹冷漠道,“来人拟手谕,以本宫之名将那沙匪首领请入长安招待,以礼相待,议和。”
群青眼睫一颤,她觉得有些不妥:“殿下,不能议和。”
“群典仪。”李玹止住咳嗽,看着她的目光复杂,“你职在内宫,政事复杂,谁让你多话。”
李盼惨着脸走了,走前他深深地看了群青一眼。
那夜之后,他努力在脑海中回想,越想越觉得夜里那个女冠就是群青,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偏生李玹又如此袒护她。
殿内,李玹将一份名单递给群青,微微一笑:“你看到举子入长安了。孟相送上了春闱的名单,这些人皆是孟相所选,东宫麾下,你且看看他们的文章。”
群青接过名录,后脊一阵凉意。
名单之上,竟然尽是上一世燕王和陆华亭所选,数年后位高权重之人,不知为何,孟光慎竟能在他们尚是举子时,提前将他们全部笼络至东宫麾下。
第85章
白日里,群青随几位尚仪局的女官站在殿中,脑中却还在思考那份名单。
李玹让她看,她找借口将名单要回去仔细研读几遍,以至眼底都有些发青。
她确定了一点,除了她和陆华亭以外,孟相那边居然还有人知道未来的事,知道燕王招揽了哪些人。
上一世那些人并非同年同批做官,所以孟家才想出这个法子,将原本的乡试改成了“公荐”,为的就是方便将燕王的人提前揽进太子阵营。
那日见到的落水举子张其如说的话也就不难理解了,因为这场春闱,原本就是一场有目的的挑选,不知陆华亭能如何应对。
群青想明白此节,却并未声张。
倘若太子真按照这名单取士,燕王如上一世一般篡位的胜算一下子少了大半,于她来说,却算件好事。
但这样做,也有问题存在。
一是那些未来的重臣,这一世早早被拉拢,不知品性是否会变化,那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叫王宽的贪官,圣临三年便被杀了。
二则是像张其如这样本该在今年殿选的考生,便白白失去了考试机会……
朱尚仪严肃的声线拉回了群青的思绪。
“按照宫规,春闱殿选便在德麟殿内举行,监卷、收卷、誊写、糊名之事,从内帷抽调尚仪局女官负责,称为‘司考官’,一则是女官心细,二则是避免新举子和前朝勾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群青身上和其他人一样,都穿着白色罩服,背诵宫规后,又开始布置考场。群青给殿内空桌摆上香篆,想到自己考六尚时的心情,她忽然抬眼问朱尚仪:“考生的名单已定了吗?还有可能改吗?”
“你问的什么话?”朱尚仪不满地瞥她一眼,“新举子们已进宫,住进了翰林院旁边驿梅馆了,怎么改?”
群青不再说话-
萧荆行踏入燕王府时,看见陆华亭在院内洗头。
即便是呵气成冰的天气,他亦是说洗就洗,将一头漆黑的长发浸在金盆内,听着萧荆行的话。
“我派人查了这几日的奏报,剑南道确实有举子闹事,地方上的一个叫薛主簿告罪,说剑南道公荐的举子本该只有六人,因他老眼昏花,放榜时不小心多抄了六个人的名字,以至剑南道竟有十二人入选。”
“这多出来的六人前一刻还在为自己能去殿选狂喜,下一刻被告知是抄错了,他们自是不信,非觉得自己是被顶替了,张其如便是其中一个考生,竟伪造身份闹到长安。那薛主簿已向圣人上奏请罪请辞,既有了罪人,太子那边正好发落此事。”
“不小心多抄了六个人?”陆华亭揉搓头发,默了片刻道,“让燕王上奏,保这六人上长安殿选。另将这个薛主簿保下来,此人是个好人。”
“为何?这可是和太子对着干了。”萧荆行道,“你是怀疑,公荐顶替之事确有其事?”
陆华亭道:“那薛主簿干了一辈子主簿,还能不知剑南道每年送殿选的名额是六人?是何等的老眼昏花,能把六人抄成十二人。”
萧荆行接着道:“只怕此人老眼昏花是托词,故意出大错,以示对上峰安排不满,将事情捅出来……只是此举,恐怕连累他丢官。”
陆华亭将发上水拧干:“孟光慎在朝中势大,是因他是圣人的谋士,大宸建国的功臣。地方上可并非人人都畏强权,一把年纪尚能抵抗不公,此人不做官谁来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