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书推开门后,有什么猛然逃窜起来,掀起漫天的尘埃,口里还不住地爆发着尖叫。
颜书神色一凛,阳光从她推开的门中间照进去,映亮了颜书眼前的光景。只见一个身材矮小,脸被黑灰糊得乱七八糟的幼童蹲在角落。他抱膝缩在那里,只留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正惊恐地盯着来人。
颜书被这满屋子的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待到一切平静下来,这些烟尘重新降到地面上。
“快来这里!”颜书扭头,对着身后街道另一方同样被呛得咳嗽的松吹碧道:“这屋里有人。”
松吹碧闻言,迅速赶了过来。
颜书抬起眼睛打量屋里的陈设,一张桌子,几张木凳,屋子左边的墙上修出了一道窄小的门,上面盖了一块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帘子。
一张草席铺在地上,几乎是整张屋子唯一没落灰的存在,想来是用于充当“床”的作用。由于被擦洗晾晒过太多次,已经有些包浆得发亮了。
屋里的东西看上去都无比正常。但颜书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里实在是太空了。空到看上去几乎不像有人类生存过的地方。
松吹碧在颜书身后站定,抬眼打量了一圈,想法和颜书如出一辙:这地方根本不像是人能住的。
颜书上前一步,轻柔地对那幼童开口道:“小朋友,你知道村子里的人都去哪里了吗?”
那幼童见她似乎没有恶意,犹豫地移开了挡在下半张脸上的手臂,迟疑地开口道:“他们。。。。。。都去逃难了。”
颜书眉头一皱,这个村子确实看着已经荒废良久,不过为何会留下这个幼童一人在这里?这么小的孩子在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定然无法养活自己。
不知眼前这孩子,究竟是生人还是死人了。
颜书又道:“你没有和爹娘一同走吗,为何还在这里?”
那幼童迟疑片刻,回答道:“我没有爹娘。”这孩子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光景,防备心却非常强,几乎是颜书问一句答一句,有些时候甚至只是沉默着不回答。
颜书蹲下来,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串冰糖葫芦,递到那小孩前。那小孩抬头瞥她一眼,看上去对她仍然有所防备,但那诱人的光泽对他还是诱惑太大了。
那幼童一把将糖葫芦抽走,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他迅速往嘴里塞着山楂球,牙齿咀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如同一只小兽。
松吹碧听着这小孩的回答,原是皱着眉头的。此刻见这小孩如饿虎扑食般嚼着山楂粒,不禁乐道:“秋亭,都来比试了你怎么还揣着糖葫芦!”
颜书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可是我专门为了对付眼前这种状况准备的。”
接下来颜书又向那幼童搭话。这回这他的防备心没那么大了,几乎颜书只是问一句,他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都答了出来。
半晌,颜书终于大概确定了这座村庄发生了什么事。
这村庄,原是个风调雨顺的安乐村。但在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旱灾闯进这片土地。庄稼农田大批大批枯死,终日环绕村庄潺潺而过的溪流干涸。这样的旱灾持续了好几个月,树皮草根都被扒了个干净,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忽然有一天,奇迹降临了。那天夜里,村民们发现外面降下了大雨。
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地冲进雨里,感谢老天又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但是,更可怕的东西随着这场雨来了。
这大雨下了三天三夜。直到雨停的时候,众人发现,那天冲出去接雨的人全都染上了怪病。
先是身上开始莫名其妙发痒。过了数日,那些发痒的地方慢慢生出了些鼓包,一挤便钻心地痛。再过没多久,那些人便尖叫着,在痛苦中死去了。
然后,从那尸体的鼓包中,钻出了无数的蟑螂。
更恐怖的是,那些蟑螂似乎是以人为食的。那些蟑螂刚出现时仅仅是黄豆般大小。但是,数量多得令人发指。首先遭殃的便是那些病患的家属。那些蟑螂争先恐后地从尸体中钻出来,扑向站在患者身侧的活人。
人们惊叫散开,但却快不过那些可怕的蟑螂,那些蟑螂从人身上任何一个口子往人身体里钻,人很快便被蚕食得只剩一副空荡荡的骨架。吃完人之后,那些蟑螂猛然大了好几倍,几乎已经有一个拳头那么大了。死去的人越多,蟑螂长得便越大。到后来,那些蟑螂已然长得有盆那么大了。
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尝试过杀死它们。但是什么对它们都没有用,那些用来猎杀害虫老鼠的药一把一把撒下去,洒满了屋前屋后,但那些蟑螂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像一场恐怖的噩梦。
还有人尝试着用脚去踩,用东西去砸,但每一只蟑螂被砸爆,便会从那肮脏浓水里爬出更多密密麻麻的小蟑螂,除之不尽,杀得越多,出现的也就越多。
这下,村子里彻底乱了。
大祸将至。无数的农人收拾行装,拖家带口地逃离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人人都自顾不暇,这小孩便是那时候被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