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娘子添点乐子解闷。”
沈玉鸾凝视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裁刀翻转,轻点他袖口竹纹:“寒门书生还懂调香?”
“和郑医师学了些皮毛。”陆怀钧转身,徒手握住裁刀,白皙的掌心洇出血痕。
玄色衣袂扫过青砖,残香落在她铺展的裙裾上。
“沈娘子终日睡着。在下除了琢磨药膳——”他忽然倾身,接过裁刀轻轻放下,苦艾香混着未散的药苦扑面而来,“总要寻些消遣。”
沈玉鸾迎着他的目光,将药碗推近半寸:“这般殷切盼我痊愈?”
他腕间旧疤擦过翡翠镯,凉意惊得她手腕微颤,“日日守着药吊子,自然盼着——”
晨光穿透博山炉的篆烟,映亮他眸中跃动的光:“看沈娘子执裁刀的模样,比躺着鲜活千百倍。”
他指尖下意识摩挲药杵裂痕,碾药节奏陡然一滞。
“这般贤惠——”沈玉鸾将鎏银汤匙压上他指尖,见玉白皮肤洇出血线。忽而旋腕,用匙背轻揉红痕,“倒把赘婿的功课,提前温得滚熟了。”
陆怀钧指尖轻颤,轻笑一声,接过沾血的匙背抵在唇间:“沈家赘婿该温的功课——”喉结滚动,咽下槐花蜜的清甜,“不正是要替娘子分忧?。”
鎏金铜炉盖“咔嗒”扣合。
陆怀钧握着她的指尖划过《玄微录》“夜守”章,书页间夹着的陈皮簌簌作响:“郑医师说川贝止咳,却忘了教人——”
骨节抵住沈玉鸾欲缩回的手腕,将汤匙抵进朱唇:“良药入口时,该这般哄着。”
沈玉鸾仓皇咽下,汤药的苦味被槐花蜜甜味盖过,却不甜腻。可见是把她昨日说的“太甜”,放在心上的。
她偏头避开药雾,日光透过茜纱,耳垂染成石榴籽的艳色。
“陆郎君这般体贴,又才学过人,当是扬州娘子的春闺梦里人。”
陆怀钧俯身拨弄博山炉香灰,玄色袖口掠过她膝上雀金裘,药杵裂痕在炭火上拖出暗影:“幼时见父亲三更披衣,守着红泥炉煎药。”
抬腕时银线竹纹泛着冷光:“才知鹣鲽情深,要用文火慢慢煨。”
她忆起探子密报:陆母生他落下病根,西厢房药香终年不散。陆父握笔的手为妻子挽了二十年发髻。因其心疼妻子,再未纳妾生子。陆怀钧的弟弟,则是陆父心性纯善,从养不起的宗族过继来的。
沈玉鸾起身,坐在几案前:“看来陆郎君家学渊源。”
陆怀钧俯身拨弄炭火,轻笑道:“陆家清贫——”火星溅上袖口的银线竹纹,映亮他骤然收紧的下颌线,“唯余家风。”
沈玉鸾舀起一勺汤,看着摆满案间的药膳,笑着睇他一眼:“今日又做多了?”
陆怀钧别开脸,正要回答,沈玉鸾有些好笑地凝视着他微红的耳尖:“陆郎君之心,昭然若揭。”
“下次……”她倾身靠近,鎏银汤匙点向他喉结,温热的吐息拂过他耳畔。
陆怀钧一僵,喉结滚动,上身微倾,任由她葱白指尖掠过银灰衣领,轻笑着凑近她耳畔。
“下次如何?”
“下次,可以直接说。”沈玉鸾眼睫微颤,笑着凝视他,目光灼灼,“不必挖空心思,拐弯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