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茜纱窗,沈玉鸾盯着拔步床顶的八宝璎珞帐,指尖将雀金裘掐出褶痕。
整整躺了三日,像她这种忙惯的人,感觉自己都快长毛了。
“叮!”赤金点翠护甲轻敲青瓷药碗。
这几日,沈玉鸾刚触及账册,珠帘外便响起陆怀钧的轻笑声:“肺脉未愈,最忌劳神。沈娘子该多休息。”
她望着竹帘上晃动的玄色衣角,明白崔静姝和侍女特意差这人来盯梢,只好乖乖躺着。
脚步声刚过回廊,她便赤脚扑向紫檀书案。指尖悬在算盘上,忽见湘妃帘映出个青衫剪影——原来他根本没走,正倚着廊柱翻《玄微录》。
如此反复五回,沈玉鸾索性将账册藏进枕匣。
更深露重,屏风后传来细微的药杵声。朦胧睁眼,见陆怀钧就着烛火碾药,素白中衣染着药香,膝头摊开的书页停在“夜守伤者”那章。
这人竟抱着《玄微录》守了她整夜。
“陆郎君……”沈玉鸾开口,药杵声顿住。
“枇杷露温着。”他头也不抬,“沈娘子若要查账——”指尖划过书页折角,“不如先算今夜该服几钱川贝。”
晨雾渐散,沈玉鸾望着他发间沾着的药末,将手缩进衾中。
枕下账册抵着的,除了玉如意,还有昨夜他留下的半块陈皮,带着他身上的苦艾香,混着润肺的甜。
她没法子,只好一直躺着。
绮雾端着红漆食盒退到月洞门,朝廊下那道青衫身影福了福:“陆郎君快劝劝,娘子非要看盐引簿子。”
陆怀钧玄色织金衣摆掠过门楣,银线暗绣竹纹在晨光中流转:“沈娘子昨日才退了热,应当好好歇息。”
药杵轻敲食盒,新熬的枇杷露泛着琥珀光:“陈皮枇杷炖鹧鸪,最宜润肺。”
沈玉鸾广袖拂过缠枝莲纹枕,轻哼:“陆郎君管起病人,比郑医师还严。”
孔雀蓝抹额下,她的眸子犹如被困金丝笼中的鹰隼,满是焦躁。
陆怀钧从容布膳,粗陶药罐碰在错金博山炉旁:“黄河改道尚需七七四十九日,沈家二十六间铺面,等不得这三五日?”
他舀起半勺药膳,白瓷勺沾着红枸杞:“还是说……”
突然逼近的杜衡香,惊得沈玉鸾后仰,后颈却撞上他垫来的软枕。
陆怀钧腕间旧疤擦过她耳垂,将汤匙抵在她紧抿的唇间,低声笑道:“娘子怕我下毒?”
“要试也是你先。”沈玉鸾嘴角带笑,反手扣住他手腕,翡翠镯撞上粗陶药罐。
陆怀钧就着她的力道饮尽一匙,喉结滚动。
沈玉鸾接过他手中汤匙,重新舀了一勺,轻笑:“我可没说你下毒——”尾音慵懒,“怎么倒上赶着往脸上抹灰?”
陆怀钧掀开铜鎏金博山炉换香片,沉香木在云母片上蜷出细响:“不过见沈娘子养伤,闲极生郁。”
他指尖掠过鎏金炉盖,青烟自炉上山峦间袅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