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天色不早,贺文茵便准备走人。可那三花将将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不知何处又走出只灰狸屁颠颠地跟了她一路。
本着不能厚此薄彼的态度,她也将它抱了起来。
但不得不说,这委实不是一只称得上可爱的猫,相反,月疏见了它花不溜秋的脸笑得直咳嗽。
但它偏生又黏人得紧,于是贺文茵索性摘下帷帽来任由猫蹭她的鼻尖,拿着手上的野草逗它玩。然而她将将够上帽檐,便感受到了一道遥远的视线。
……不远处,似乎站着人?
于是她压下帷帽,遥遥望去。
眼下已是傍晚,又是秋中,天气寒凉得紧。而那人着一身单薄黑衫孑孑而立,风刮得他满是尘土的衣角猎猎作响。
平心而论,纵使隔着帷帽,贺文茵也能看出他生得极为英俊,称得上是“神仪明秀,郎目疏眉”,身姿则如瑶林玉树一般,叫她看一眼便觉得像是画中的仙人。
——可这般的美男子身上,偏偏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几片枯叶,在他衣衫上晃晃悠悠地打转。
不仅如此,细细瞧来,他的额发竟也有些乱了。可他却好似并未察觉一般静静立在那儿,面上都有些失了血色,手也在微不可查抖着。
再一看……他的眼圈竟是在发红吗?
不,怎可能呢。
贺文茵被自己的想法逗得摇头失笑。这许这是夕阳照下的错觉,也说不准是人家有何伤心事。
但无论如何,与她无甚干系便是了。
于是她拍拍脚边蹭自己裙摆的猫,便伸手招呼月疏雨眠回府。
——谁知,她将将迈出步子,那人便风一般大步迈了过来,直直挡了她的去路。
贺文茵不解道:
“……公子是有事么?”
谢澜并未答话,只漆黑眼眸贪婪地望着眼前微微仰着脑袋问他话的少女。
若非能于极近处细看,其实很难看出她生了对略圆的漂亮丹凤眼与一对弯弯柳叶眉。
而唯有他知晓,女孩耳侧生了一枚小痣。
此刻,只需他如往常一般钻进帷帽去轻吻她的粉唇,他便能于发丝间瞧见那枚小痣。
……但他不能。
只瞧着她神色,他便知晓。
——他的贺文茵,如今不记得他了。
于是,他只得克制着妄想向前的步子,转而保持寻常距离,一双深邃黑眸深深地望着她洗得发白的旧衣与露在衣袖外的泛白指尖。
许久过后,方才哑着嗓子开口。
“……不是。只是觉着……今日我和姑娘也算是有缘。”
“还望姑娘收下这个。”
如是说着,他轻而又轻地向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来,却又未曾碰到帷帽,只是擦过带着凉意与淡淡药香的纱,往她抱着猫的小小掌心中递出一个荷包。
贺文茵低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