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他不知从何处拿出绳索,她也十分配合,伸出双手,捆仙索游蛇般缠上手腕,“我已向尊者请示,请跟我来。”
见她那双鲜血淋漓的手,周衡衍有些不忍地别开视线。同时,他心中的不解愈深。
何人值得付出性命去救?
“多谢仙君。”还活着,真好。
这话林云往说的真心实意,她先前在路上预测了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其中就有,她好不容易登上山顶,遇到了宗门中人,误以为她是什么鸡鸣狗盗之徒,不听解释,一剑刺来,一命呜呼。
只是面前之人,脸色似乎有些不自然。
诚心之言,在多心之人耳朵里自然变了调。
女子并非健谈之人,为避免光芒所带来的不适,她将眼睛闭上了。失重感如蛛丝缠绕四肢,她攥紧掌心尚未结痂的伤口。
总归比坠落时发出的呜咽体面些。
玄铁剑鞘突然擦过手背。
“抓紧。”
周衡衍自己都被这声提醒惊动。
这全然不是周衡衍的作风,对于这般羸弱的凡人,他往日难有同理之心。虽然修仙界都夸赞他是谦谦君子,但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伪君子而已。
世人在他眼中只有有无结交价值之分。
可那双青紫的手一直映在脑中,那是已被牢牢压抑住的回忆——幼时叔父的戒尺毫不留情地拍打在手心,在祠堂青砖上常有两洼血印。原来那些以为遗忘的痛楚,此刻竟化作细针,顺着飘落的雪花扎进肺腑。
林云往在强光中勉强睁开眼,“多谢仙君好意,但……手脏。”
周衡衍蓦然收手,像是触碰了什么禁忌。
寒风略过他紧绷的下颌。
云往不理会他的别扭,心中被即将拿到还魂丹的喜悦充斥。
最后一道缩地符在周衡衍指间化作飞灰。
巍峨的九重檐角刺破云层,林云往忽然想起石溪村茅草屋上摇晃的铜风铃——同样在风中作响,却轻得像声叹息。
寒风掠过耳畔,带来阵阵松涛。
自村长爷爷病后,所发生的一切,在她脑中呼啸而过。所有被焦虑压下的疑窦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在她脑海中翻腾不休。
按照常理说,涌云仙人所立的誓言,纵使千难万险,也该引得天下修士趋之若鹜才是。可这一路行来,莫说竞争者,就连知晓此誓的人都未曾遇见。
她的目光掠过殿前那对镇山石兽,它们冰冷的瞳孔中仿佛藏着某种嘲弄。
林云往明白,此番动作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自己已然成为这番算计的一环,但她没有其他选择。救活村长爷爷的机会就在眼前,她想抓住。
她在心中轻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衡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出神,“林姑娘?”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尊者在二楼等你。”林云往与周衡衍并肩而行。
进了议事殿的大门,附在林云往手腕上的绳子好像没有了之前的灵性,迅速的滑落在地上。她俯身欲拾,那绳索却如活物般游入青年袖中。
大殿中,巨大的青铜香炉吞吐着断续青烟,浮尘在镂空窗棂透入的光柱中流转,四面墙壁的浮雕在阴影里半隐半现。
阴影下端坐的人也半明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