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日阴雨过去,今日恰逢天晴,闲来无事,府中的茶也喝腻了,沈泠带着粟玉往城中茶肆去。
云华水肆自前朝便在,如今日益兴盛。素有“深夜数瓯唯柏叶,清晨一器是云华”的美称。
肆中之茶便是比着宫中御用的新茶也不遑多让。平日里更是达官显贵云集之地。沈泠自出宫建府后,闲暇之余,常带着粟玉来此处听曲儿品茶。
茶肆本就是清净之地,往日里也是以雅著称。今日沈泠刚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喧嚷,这倒是稀奇。
又往前走了几步,便瞧见位黄衣女子,脚着粉鞋,满头珠翠,一脸蛮横嚣张。
她面前跪着一个女子,身后还立着十几位家仆,这一行看上去浩浩荡荡。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身褐色粗麻衣,头上带了一支素银簪,脸上的巴掌印尤为醒目,头发凌乱像是被人扯过,正捂着脸低低呜咽,嘴里不住地求饶。
茶肆的老板也是一脸为难的陪在一旁,这茶肆共有四层,越往上身份越是尊贵。茶肆老板唯恐惊了楼上的其余客人,频频抬头往上看。
茶肆每个隔间的隔音虽好,但在一楼正厅中吵嚷打骂也实在是有辱这清净之所。
那女子沈泠认识。
去岁赏花宴上她见过,是本朝大理寺卿的嫡女叶曼嫣。当时见她礼数周全,知书达理的样子,不想竟还有这幅面孔。
官中不乏有她这样的刁蛮贵女,动辄打骂奴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泠并非圣母,懒得去掺合她的事。况且此时若进去必会经过这群人,免不了又是一番见礼,进而就要看那叶曼嫣知书达理的表演。
她这次出来本就只带了粟玉一人,为的就是个清净。沈泠心生厌烦,不免觉得扫兴。
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的听到背后厅里那婢女颤颤道:“小姐,那九曲苑中的两位公子却实不在了,奴不敢骗您。”
九曲苑?
沈泠转身。
叶曼嫣轻哼一声,一手叉着腰,一手捏着手绢指着婢女,斥道:“你这个贱蹄子,分明就是偷懒耍滑,上次本小姐叫你去送的香囊,你竟也敢原封不动的给我拿回。”
婢女俯身扣头,呜咽着道:“奴婢不敢偷懒,香囊真的是被那位白衣公子丢出来的。”
说完又不住地扣头,不顾额头上漫流而下的鲜血,想来是怕极了。
叶曼嫣听她这样说,声音更加尖利,“还敢狡辩,来人,把她给我捆起来,丢到粪池里去。”
又对着剩下的家仆道:“你们几个,去九曲苑把他给我……”
“慢着。”
沈泠踏步进来。
叶曼嫣正在气头上,听到有人打断她,正准备破口大骂,转头却瞧见来人竟是本朝的长公主。
吓得楞在原处,整张脸僵住,方才的愤怒还没来的及掩去,此刻又添了几分惊恐,一时间表情极其古怪。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忙俯身直直跪下,她身后的家仆连同茶肆老板见状也跪了一地。
“曼嫣见过殿下,殿下万安。”
熟悉的声音,娴淑的语调。
若不是沈泠方才亲眼瞧见,真要怀疑是不是她的幻觉了。
“叶小姐何事动这么大的气?”沈泠冷冷道。
沈泠并未叫她起身,她便只能跪着道:“是家中婢女不知礼数,臣女教责她几句,不想竟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沈泠并未理会她这番推辞,继续向前几步至厅中主位坐下,道:“不知本宫的九曲苑何事惹了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