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秦蓁开口,他便从那懒懒散散的样子变得冷厉,像一把刚开刃的刀:“罢了。你自去找,找到了带他们回地上去。我刚出关,多的是事要做。”
说完便直接破空消失了,留秦蓁在原地沉思——她觉得这个鬼王真是莫名其妙,脾气很不好,喜怒也无常。
她被他扣押一个月,时不时两人还要对两招,他突然出手,她当然拔剑抵抗,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了。
秦蓁没想通那鬼王在生什么气,找同门要紧,她抬脚穿过眼前如瀑的鬼气幕帘,真正踏入了地府界。
眼前的街市与凡人界和修真界的热闹街市没有任何区别,张灯结彩,灯火通明,马车穿梭而过,扬起沙尘,向两侧避让的行人扇扇手,熙熙攘攘又站满了街道,铁器敲打的声音、高声吆喝的小摊贩、各类色泽诱人的吃食门店、人挤人的裁缝铺香料铺、茶楼、酒肆、客栈,满街罗绮,人流如织,一声顶亮的好嗓子穿过喧哗的街市唱起小曲儿来——戏楼开场了。
她许久没有感受过这般活力的热闹,一时怔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发觉笑意扬了满脸。
秦蓁有些欢欣,随着人流走了一小段,突然被人撞了下,她转头,看见一张狰狞的脸,面上疤痕纵横交错,眼眶空洞,没有眼珠,下巴右边半截被削,余下的左边半截就像是多出来一样。
秦蓁吓了一跳,惊呼声还未出,那面目狰狞的人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脸,向她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的易容丹吃完了,正要去买呢,吓到小鬼了,对不住。”
秦蓁愕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有路过的人看了眼,啧啧道:“刀疤兄,你怎么又这样出门啊?又吓到小鬼了!”
刀疤兄遮着脸,支支吾吾:“吃完了!吃完了,正要买呢……”
又一个路过的人探头过来:“刀疤兄又吓到小鬼了?你可长点记性,万一又把小鬼的魂吓飞了咋办啊。”
接着又有好几个路人这般说了两句,那刀疤兄竟然呜呜哭了起来:“我死得难看有错吗!我也不想这样死的……呜呜呜……”
“又哭了。”“刀疤兄太在意自己死时的样子了!易容丹才老是失效。”“哎呦何必呢,大家不都是死鬼了。”
一窝人叽叽喳喳了一会儿,摇头挤回人群,继续沉浸在这热闹的街市中。
秦蓁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错愕万分,愣得不知道该先迈自己的哪只脚走路。
“诶,小鬼,凝神,回回魂,稳着点魂别让魂飞了,凝个躯体多不容易啊。”有人拍拍她的肩,说。
秦蓁迟疑的转头,所幸没有看见骇人的面孔,眼前男子普通的样貌愣是端正了十分,她朝人点点头,表示谢意。
“哇!你死前的样子好好看!”那人惊叹。
秦蓁硬着头皮礼貌道谢,那人说了几句“新来的小鬼记得去买易容丹”“没被吓得魂飞出去就好”,便继续逛街去了。
秦蓁不知道地府界的规矩,只得顺着话应声,她虽然明白地府界的“人”都是些鬼,但原本却不觉如何,直到刚刚那番对话结束,才觉得有些发麻。
缓了一会儿,想起还要去找旬鹊和同门人,她随着人群往前走。
没走一会儿,又被人拍了拍肩膀。
秦蓁做了点心理准备,慢慢转头,竟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
秦奕捏碎了玉牌,回到将军府,府中下人早已被他支开,院中仅他一人,从前此方地界常年天阴,如今却日日艳阳高照了。
风吹过,院中落叶纷纷扬扬。
他明白,他与秦蓁自始至终是两路人,不应多留恋。
天地广阔,满目山河。
彼方山长水远,从此人生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