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钰趴在榻上,做好了奉献自己的准备。哪知几番折腾到了最后,他的奉献变成了一场献祭。有好几个瞬间他意识恍惚了,在极乐与濒死间上下颠簸。身体的承受力逼近极限,他想求叶南晞饶了自己,可又怕她不能尽兴,只得是默默苦挨。
终于,他的呻吟声停止了,一张脸沉沉的埋进枕头里。
叶南晞察觉到冯钰的异样,侧身弯腰,就着床榻边的水盆洗了手,又把手擦干,然后试探着去扳冯钰的脸。手指刚触碰过去,指尖便浮起一抹潮湿的温热。
叶南晞俯身凑到冯钰耳边:“怎么了?”
冯钰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叶南晞坐直身子,握住他的肩膀,温柔又霸道的将他搂进怀里。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她用饱含爱意的语气劝哄道:“乖,不哭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勾出了冯钰心底那股压抑着的委屈。他忽然就情难自已了,下巴抵在叶南晞的肩头,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其实细想起来也没什么可哭的,那委屈可能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茫茫然的惶恐。眼前的万事万物美好的失了真,他如立云端,飘飘摇摇。越是站的高,越是害怕在措不及防间,被现实推下去。
推下去了怎么办?
他不敢想,稍微一起念,心口就揪痛不已。
“南晞……”他流着眼泪,瓮声瓮气的在叶南晞耳边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都听你的。只是你得答应我,向我保证,要永远爱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叶南晞沉醉般的闭上双眼,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头发:“好,我答应你,我保证,会永远爱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夜色深沉,屋门紧闭,狭小的房间内透着一股幽闭的静谧。冯钰在静谧中渐渐止住哭泣,耳边只剩下叶南晞的喘息声,那样清晰,那样鲜活有力。真想让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他可以什么也不要,什么都能放弃,只要一个叶南晞。
次日清晨,天刚擦亮,睡梦中的冯钰听见急促的敲门声。他回头看了眼身侧的叶南晞,见她作势要起身,于是轻轻将手掌抚在她肩头,将她按了回去:“你躺着,我去看看。”
快速穿鞋下地,他忍着身体的酸痛,走到门前将门拉开一条缝。半个脑袋朝外面探出去,他看见了赵简。
赵简神采奕奕,满脸兴奋的对冯钰道:“山下来消息了,太子殿下携信王已经抵达肃州城外,今日便要进城。”
冯钰一抬眉毛,原本惺忪的睡眼立刻有了精神:“我知道了,等我收拾一下,立刻进城。”
屋里的叶南晞听见二人的交谈声,这时便也立刻起了身。及至换了衣裳,又洗了脸梳了头,叶南晞随着冯钰一同往城里赶去。临行前,她忽然想到什么,走到赵筠身边低声嘀咕了几句,似是交代了什么事情。
萧绰此行因为有信王萧珩保驾护航,声势颇为浩大。穿过军士们的层层护卫,冯钰走进肃州府衙。府衙内的官吏早已被清了场,只留萧绰这位天降的大神坐镇。
抬脚跨进正堂的大门,冯钰迎面见到了一袭烟青色蟒袍,光华耀目的萧绰。
萧绰看见冯钰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连忙上前,将跪地行礼的冯钰扶了起来:“这才几日工夫,怎么清瘦了这么多?”
冯钰讪讪的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多谢殿下挂怀,奴婢没事的,过几日多吃些饭,也就养回来了。”
萧绰点了点头,忽而又想到了叶南晞:“南晞呢?可还好?”
冯钰下颌微收:“正在外面候着,都好。”
萧绰暗暗舒出一口气:“那日满宫里遍寻她不见,孤便知道她是跑去找你了,一直为此悬心。如今你二人既然无恙,便也罢了。”他说着,后退半步坐在堂首的太师椅上:“你坐下,你写的信孤看过了,只是还有些细节还需要仔细多问你几句。”
冯钰依言坐在萧绰身边,将这几日的见闻一一讲了出来。话说到最后,他柔声又道:“肃州百姓全都在等殿下来主持大局,等灾情平息,不仅殿下可收获民心,朝中的那些大臣们自然也会望风而动。只一点,殿下无论做什么,都得打着陛下的名义来做,切莫引得陛下对您心生忌惮,认为您是居功自傲,有什么旁的心思。”
萧绰深以为然的一点头:“此话有理,还是伴伴心思细,样样都考虑到了。还有信王的事,这回若不是你想到请他出山,孤几乎快要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位小叔叔。”
冯钰听他提起信王,顺势追问:“那……信王殿下的心意,殿下可有试探过?他是否愿意站在您这边?”
萧绰点了点头,做了肯定的回答:“愿意,他蛰居多年,心有抱负却无处施展,也是苦闷,此番孤已许诺他,若来日顺利登基,必会记他一份功劳。”话到此处,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凝视着冯钰开口道:“你自然也是一样的,你的功劳,孤也都记在心里。”
冯钰含着笑意低下头:“殿下千万莫这般说,奴婢是殿下的人,为殿下做事是本份。只是有件事……”他笑意敛去,沉吟片刻忽然起身,跪倒在萧绰面前:“奴婢在肃州闯了个祸,请殿下责罚。”
在萧绰眼里,冯钰是最最谨慎周到的人,并不信他真的有闯过什么祸,因而只漫不经心的从桌上端起茶杯,在茶水入口前垂眼玩笑道:“你这又是抽哪门子疯?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
冯钰没敢真的起来,他特意等萧绰喝完茶,把茶杯放回原位,才缓缓将自己出主意去劫粮食的事儿吐露了出来。
萧绰听完这事登时变了脸色。
越是安分的人,一旦不安分了,便是尤为的不安分,搞出来的动静简直要吓人一跳。
手掌握拳砸在桌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萧绰豁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狠狠一指冯钰,粗声大气的斥道:“冯元忱,你是疯了吗?你是孤身边的内侍,不是那绿林莽夫,如何能做这种打家劫舍一流的事?”
冯钰将头深埋在胸前:“奴婢实在是迫不得已。”
“什么迫不得已!”萧绰厉声斥道:“孤从前只知道你主意多,没想到你好主意多,歪主意也不少!这事儿迟早会被外头的人知道,到时候你让孤的脸往哪儿放?旁人一旦提起,并不会认为此事是你冯元忱一人所为,只会说我堂堂东宫太子,居然纵容手下人出去抢东西。丢人啊,丢人!”
萧绰气的咬牙切齿,吐沫星子在空中乱飞。
冯钰知道自己这事儿办的有瑕疵,确实经不起推敲,真论起罪来绝对跑不了。可是一想到那些因为饥饿而气息奄奄的灾民,他抬起头仰视着萧绰,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讲了出来:“那粮食本就是他们私扣下的赈灾粮,如今用在灾民身上,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