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全,憋屈的脸色发紫。
她越有所顾忌,李氏就越发的肆无忌惮。
李氏轻快的扭头吐出嘴里的瓜子壳,眼睛滴溜溜的看周氏又看外头满院邻里,笑了,“我就说管他什么秀才举人的,其实都是见着女人身子就走不动路的色胚子。”
于念本来木头一样僵在外头,直到听见这句话才哆嗦着回神。褚休就站在她旁边,伸手虚环着她的手臂。里头的话她能听见,褚休自然也能听见。
于念看褚休,褚休明亮的眼眸里只盛着对她的担忧,像是没听到任何话。
“我带你去村头看看驴?”褚休笑盈盈问于念,想将她从这里带走。
于念的脸色难看到不能再难看,整个人在李氏两口子出现后就被抽了魂儿一样,眼神空洞麻木如同傀儡。褚休实在不想见她这么难受。
有时候逃避虽然懦弱,但如果有用的话,褚休希望她懦弱。而褚休自己更是不理会屋里李氏的污言秽语野猪乱叫。
于念抿着唇缓慢摇头,摇晃两下身体,被褚休伸手扶住,拖着两条腿选择进了屋。
见她进来,周氏目露担忧,走过来站在褚休身边,用眼神暗示她把于念带走。于家这对夫妻今日过来明显是找事的,李氏说话又难听,这儿她来应付就行,褚休还是赶紧带于念去躲躲。
“舍得进来了?”李氏眼神在两人间来回,吐着瓜子壳,“褚举人真是不挑食啊,还是至今没发现?”
发现什么,自然是于念是个哑巴。
于念脸蛋刷白,黑黢黢的眼睛望向李氏,里头寒潭一样,映着她的脸。
李氏见她这样,立马甩脸色开骂,手拍桌子唾沫起飞,“翅膀硬了是吧,是谁拉扯你长大让你有个住的地方,我跟你说于念,要没有我跟你爹你现在指不定被人卖到哪个窑子里去了,哪能像现在嫁个举人,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你拿这眼神看谁呢。”
于念身体反应比眼神还快,李氏才拍桌子,她就本能的先缩起肩膀低下头。
看她这样就知道平时在于家时没少被李氏挑错打骂。
褚休往前半步,手环着于念的腰将于念扯到身后,半个身子遮挡住李氏看向她的凶恶眼神,目光平静的望着李氏,“你们大老远过来总不至于是来喝茶的,有话尽管说就是,拍桌子做什么。”
李氏视线这才从于念身上移开,缓慢挪到褚休脸上,阴阳怪气,“要么说是举人呢,跟你说话就是省事儿。”
“成亲三天你们不回门,这是事实吧,虽说我跟她爹不是她亲生爹娘,但养恩比生恩大这也是事实,女儿出嫁后过得好怎么能不想着爹娘跟弟弟呢?”
李氏看着自己的秃秃五指,吞金的**似的张开嘴,“这样吧,回门礼随便给个十两银子就行。”
李氏往前半步,隔着桌子小声跟褚休说,“你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媳妇是个哑巴吧,传出去多丢人。我懂你的心思,好不容易碰到这么好看的又在新鲜劲儿上,哪有不上头的。只是她这种关家里玩玩还行,带出去见人肯定不能。”
“只要你给个回门礼,今天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半个字都不多讲,”李氏屁股后撅坐回板凳上,抱着一条腿搭在另条腿上重新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威胁,“毕竟你这外头可坐了满院子的人,都不需要我大嗓门吆喝。”
李氏问过,举人每个月朝廷都发钱的。十两而已,要不了褚休的命,何况瞧瞧于念身上的裙子,十两这个数李氏都觉得要少了。
于老大跟着点头,手拿烟杆往桌面上磕灰,语气大发慈悲的附和着,“没错,只要十两我们就走。”
于念站在褚休身后,愣怔怔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夫妻,悔恨自己当初怎么没趁他们熟睡,拿铁锹将他们砸死!这才留着他们活到今日来祸害褚休。
于念觉得是块老鼠屎,掉进了褚家这口干净的锅里,这才连累褚休周氏被李氏这个无赖缠上,辱了褚休的名声,在今天闹得褚家在褚家村抬不起头。
“十两?”周氏嗓音都尖锐了,“你们想银子想疯了!她是个举人又不是个金疙瘩,你动动手指头就能从她身上抠出来十两!”
“褚休不是个金疙瘩,那就看他拿不拿于念当宝贝了,”李氏说,“不给十两我们就带女儿走,左右于家没办席面,带回去还能嫁。”
“你、你当婚契是假的不成——”周氏恨不得扑上去咬死李氏,这也太无赖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父母!
褚休怕两人打起来引起外头的注意,立马伸手拦了把周氏。
褚休倒是不怕旁人说她娶了个哑巴媳妇,但褚休清楚于念怕她是哑巴的事情被人知道。
她还记得初见那次,她其实最初都没留意到于念握着铁锹的手上沾了泥,可于念却悄悄缩着手指将指尖努力往衣袖里藏。
今天外头那么多人,她是哑巴的事情要是毫无征兆的陡然被李氏喊出去,于念不知道要多难受。
褚休拉着周氏的小臂,抬眼看李氏,“给了十两你们就离开?”
火只要不在这个时候烧起来,褚休就能在事后把柴扬了不给他第二次机会。她跟周氏能在战乱中护住老母亲跟家财,靠的可不全是她所谓的“男人”身份。
李氏一听有门眼睛锃亮,心里虽肉疼要少了,但以后也不是不能再来“走亲戚”,“对,十两,现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