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停吟很确定。
但他没有再问江恣。以他对江恣的了解程度,刨根问底没什么卵用,还只会让他警惕。
于是卫停吟暂时把这个问题放下了。
*
水云门。
又是一天夜晚。魔气的蔓延已经影响到了水云门,这与凡世相隔甚远的幽静仙谷最终也难逃一劫,今夜空中不见明月,只见黑云一片,魔气在其中涌动。
一座屋舍中,仍然灯火通明。
赵观停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已经很晚了,他却并没睡下。他披着长衣散着长发,身着里衣,坐在榻上,困得已经眼皮子打架。
而没睡下的原因,就坐在他对面。
沈如春抱着双臂,散着一头血似的红发,盘腿坐在蒲团上,瞪着赵观停。
赵观停困倦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都说过了,师兄与我传过一次音,没听出来有什么大碍。他要是有事,肯定会说的嘛……姐啊,不用担心,那可是二师兄。”
“你也知道那是二师兄!?”沈如春勃然大怒,“明知道是二师兄,你们这群人倒好,他活过来还生骨未暖呢吧,你们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扔给了那孽障!”
赵观停茫然了,他没明白这句里的“生骨未暖”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他明白了。沈如春估计是想到“尸骨未寒”这个词了,但显然这词儿没法用到一位死而复生没几天的人身上。
于是她就造了个反义词:生骨未暖。
赵观停在这一刻服了,他真的服了。沈如春打小就不爱上课,因为课业遭谢自雪叫进山宫教训的事儿隔三差五就会有一次。
所以她经常会说出一些匪夷所思惊为天人的自造词。
赵观停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什么生骨未暖,你直说他活过来还没几天不就得了。”
“你少跟我说废话!”沈如春腾地站起来,气得手握成拳,“总之,师兄活过来才几天啊,你们就把他扔到那虎狼窝里!谁不知道江恣现今就是个畜生,去他身边不死也得掉层皮!”
“师兄一连好几天没传音回来,肯定是有问题!你们怎么能这么放心的,一点儿都不慌的吗!?”
“我都说了我前几天传音了啊,他完全没事儿。”赵观停无可奈何,“你这么担心,你就跟他传次音啊。”
“他不接我的,所以我才着急啊!你赶紧把你的那能寻到暗门阵的法器给我,我要去找魔界!”
“不借,”赵观停仍然无动于衷,还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没接你的传音也正常啊,二师兄从以前开始就不爱接这个。要么是没看到,要么是正忙呗,你等天亮了再传一个。”
“你!”沈如春气极,“你怎这般冷血!?”
“我怎么就冷血了?你也不想想,二师兄是过去治魔尊的。江恣从前对魔界不管不问,这回二师兄过去了,他便得着手治理整个魔界。那可是魔界啊,这才过去三五天,忙得完吗?得有多少东西等着忙活?能有空传那么多音吗?”
沈如春一哽,突然无言以对。
可她还是不太服气,梗着脖子嘴硬道:“难道忙得连看传音玉符的时间都没有吗!?”
“那当然了,江恣他管的是一个魔界,柳掌门还要他对天下魔气想想办法,能有闲空吗。师兄肯定不放心,要在旁边盯着,更没空了。”
沈如春又哽了哽,再次没话说了。
“总而言之,他要是有事,肯定主动来传音找我们了。既然没传音,就证明忙得两脚不着地,日子过得很充实,你少担心了。他是刚活过来,又不是傻了疯了不会剑了,担心他干什么,他从来不给自己委屈受。”
沈如春眼皮子抽搐,彻底找不到话来辩驳了。
赵观停这么说着,站起身来,边打着哈欠边脱下身上披着的白色长衣,挂到一边的椅背上,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明儿个一大早就要离开这儿了,得赶紧睡。”
沈如春怔了怔:“你去哪儿?”
“杀魔修啊。”赵观停摁着椅子,表情淡然道,“跟你们不一样,四哥儿我已经四海为家,慈悲天下,哪里有魔修哪里就要有我了。”
“岐城那边,听说最近多了一群魔修疯子,到处吃人杀人,我要去看看。”他回头看向沈如春,“二师兄回来了,江恣也会慢慢好一些的。沈如春,你或许得想想,你下一步想做什么了。”
“你还要杀江恣吗?”
“如果他真的治好魔界和天下的话,你还杀他吗?”
沈如春黑眸微动,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她缓缓低敛眼眸,闭上嘴巴,眼中几番情绪交杂涌动,似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