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床榻,却见紫檀木桌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凑近细看,却是块碎成两半的玉佩,上面的血迹已经拭净了,不知道季则声什么时候又捡了回来。
他摩挲着两块玉佩的断口,过了一会儿又将玉佩放好,离开了寝殿。
季则声昨夜杀人一事,他仍是心存疑虑,如今人不在,他也能查看一二,谁知刚出了门,就碰上一道熟悉的紫衣身影,却是花见雪。
昨日议事堂一见,谢轻逢还不曾留意,再仔细端详,才发现花见雪变了很多,如今书卷不离手,倒像是更沉静了些,他上前两步,淡声道:“花护法。”
花见雪闻言,转过头来,见是他,眼神一亮:“是你?宫主可在寝殿?我有事求见。”
谢轻逢摇摇头:“宫主早早就出门了。”
花见雪不解道:“奇也怪哉,崔无命找不见人就罢了,怎么宫主也不在?”
谢轻逢一顿:“崔护法不在?”
花见雪点点头:“我方才已把画像交给憎惧二主了,有事找他,谁知才到他住处,却见门扉大开,满地鲜血,瞧着像经历了一场恶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轻逢想起昨夜气势汹汹出门的季则声,心中涌上一阵不好预感,花见雪见他神色凝重,不由道:“我还以为季宫主顾念旧情,却也原是喜新厌旧之人。”
谢轻逢不明所以,一抬头,却见花见雪叹道:“可怜深情者死不瞑目,薄情者另寻新欢,白白辜负真心,情之一字,过眼云烟,莫过如此。”
谢轻逢:“……”
看来花见雪读书颇见成效,如今已经开始说一些谢轻逢听不懂的话了。
花见雪叹惋而去,谢轻逢却已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去了崔无命的住处,果然如花见雪所说,满地狼藉,不见人影。
难道真是季则声动的手?
他走进仔细查看,却见原地只剩两道剑气残痕,一强一弱,看样子此地发生过一场剧烈交战,而那强势的剑气,一看就是同尘剑所留。
所以昨夜季则声突然外出,只是为了取崔无命的性命?
可为什么?他二人素无仇怨,崔无命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季则声就算要杀,也不应该先杀他。
可若不是季则声,整个藏镜宫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取崔无命性命之人。
他想起季则声剑上的血迹,心知崔无命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他偷偷找遍了藏镜宫上下,就连地牢都看过,传信的纸鹤也失去了方向,最后终于得出结论,崔无命失踪了,生死不明。
满怀心事地回到寝殿,却见季则声已然坐在其中,擦拭着同尘剑身:“回来了?”
谢轻逢淡声道:“嗯。”
季则声一擦剑,他就有不好的预感,没过多久,果然又听这人道:“天都黑了才回来,又跑去哪里鬼混了?”
谢轻逢实话实说:“去找了一趟崔护法,谁知去了却不见踪影,只能又去找了花护法。”
“原来如此,”季则声听完,却什么都没问,只道,“不必再找他了,以后你就是藏镜宫的右护法,有什么可以自己做主。”
谢轻逢皱起眉:“昨夜你杀的人是他?”
季则声停下拭剑的动作,一双眼说不出的戏谑冰凉:“是你说让本座不开心的人都应该杀了,本座不过照做罢了,你露出这幅神情,是在怪罪本座么?”
谢轻逢没想到他大方承认了,心下诧异,又不由为崔无命之死惋惜,只道:“属下不敢。”
季则声笑笑,意味不明道:“你不是怪罪本座,那就是在心疼他了。”
谢轻逢:“属下只是有些许惋惜罢了。”
“那就好,”季则声擦完了剑,又转到后头沐浴去了,一点都不觉得死了个崔无命有什么关系,谢轻逢跟在他身后,仍旧撒撒花瓣,披个衣服。
他脑子里都是崔无命之死,崔无命一死,多少事都难办,想要再培养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又要花多少精力,他想着想着,季则声又从水中走出来,背后一道长长的疤痕,显眼又骇人。
转眼三年,人事变迁,就算他有心阻止,有些事还是不受他控制……
季则声披完了衣服,又心无旁骛地回到寝殿,谢轻逢抱着他的衣服,正要回去,去听“叮当”一声脆响。
一低头,却见脚下的地毯上,躺着一把闪闪发亮的银色钥匙。
他微微一顿,低头捡起钥匙,塞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