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珠很快冒着鹅毛大雪匆匆行至书房。
从小到大,年珠进过很多男子的书房。
皇上,年羹尧,李卫……但没有一个人的书房像誠郡王这样燃着淡淡的干净,干净到整间书房也就墙上挂着一幅《寒江图》。
这话大概是誠郡王亲自所作,上面还盖着他的私印,看着是冷冷清清,与窗外的风雪融为一体。
大概是誠郡王向来习武的关系,屋内虽烧着地笼,但并不算十分暖和。
年珠进门后不过多打量了两眼,就道:“见过郡王,给郡王请安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誠郡王就道:“你我二人马上都要成亲呢,此处也没有外人,你还要这样客气吗?”
说着,他就看着聂乳母等人为年珠脱去身上的披风,露出一张光洁好看的面庞来,就吩咐道:“来人,取两个炭盆子放到七格格脚边吧。”
很快,不仅两个燃着银霜炭的炭盆子被送过来,一并送过来的,还有刚出锅的芙蓉一口酥。
年珠看到这高脚碟中的点心,微微一愣。
“说起来,自先皇去世后,我就再没吃过芙蓉一口酥。”
“还记得从前先帝在世时,我时常奉命进宫陪他老人家说话,他老人家时常吩咐御膳房做了芙蓉一口酥。”
“一口一个,酥酥脆脆,我那时候脸皮厚得很,不仅将一碟子糕点吃得一干二净,还连吃带拿的。”
誠郡王道:“你尝尝看,这糕点的味道是不是与从前一样。”
年珠拿起一个。
芙蓉一口酥,层层酥皮,就宛如绽放的芙蓉花。
不仅入口香脆,更是一口一个,吃起来很是方便。
她点点头,回味道:“味道与当年吃的好像并无什么差别。”
“你若喜欢,待会就带些回去。”誠郡王没有说,当初他离开紫禁城时,唯一向皇上所求的就是这擅长做芙蓉一口酥的御厨,这等重油重糖且做法繁琐的糕点,皇上与皇贵妃都不喜欢,所以便放了人,“对了,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年珠又伸手拿起一个芙蓉一口酥,不知是不是多年未吃到这道糕点的缘故,她只觉得这道糕点比起从前还要强些。
“当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郡王的眼睛,我今日出宫的确是有件事想向您打听。”
“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弘昌阿哥最近的动作。”
誠郡王点头倒:“倒是知道些。”
他将自己所知晓的事都说与了年珠听。
说起来,他对这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侄儿并无多少好感,原因无他,当初弘昌与弘暾争夺世子之位时,手段不甚光明磊落。
如今弘昌与弘历走得是愈发近了,两人已绑在了一条船上,纵然怡亲王有所察觉,对弘昌多加叮嘱,告诫他莫要掺和夺嫡之事,他们怡亲王府上下谁都不能站队,追随的只有大清帝王。
可弘昌不仅阳奉阴违,嘴里更说什么“阿玛莫要多心,我不过是与弘历年纪相仿,很是谈得来而已,我们怡亲王府从前过的那叫什么日子,我是记得的,定不会重蹈覆辙”。
弘昌不仅在怡亲王跟前如是说,就连在皇上跟前也是一样的说辞。
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性子,怡亲王还是知道些的,派人去查了又查,并未查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放心下来。
听到最后,年珠已微微皱眉,连怡亲王都查不出来的事情,想来她也够呛:“郡王觉得弘昌阿哥所言是实话吗?他到底有没有被四阿哥收买?”
“此事,我也无从得知。”誠郡王摇摇头,道,“四阿哥虽年纪不大,但心思缜密。”
他看向年珠的眼睛,眉目中仍是一片淡然:“弘昌虽不算聪明,但若得四阿哥提点几句,想要找到他的错漏,并不简单。”
“不过虽说弘昌近来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却是与几个道士走的很近。”
道士?
炼丹的道士?
年珠沉吟不语,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都颇受推崇,弘昌与几个道士走得近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她觉得不对,以誠郡王的性子,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拎出来说的:“郡王的意思是……难道,弘昌阿哥想将这些丹药献给皇上?”
她虽猜到了弘历等人的意图,却是不敢相信——他们,他们是怎么敢的?
誠郡王见年珠脚边的两个炭盆子的火气极旺,烘得她双颊微红,直道:“我不知道,天底下,除了四阿哥,只怕连弘昌都不见得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但据我所知,从前的弘昌对什么道士僧人并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