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戚书宁都在傻笑,周远简直觉得没眼看,李欣恼羞成怒,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还是怀远寺,这次戚书宁不拜文殊,他要去拜月老。从怀远寺回来,他们又约好正月十五去县城看灯会,去年陈庆没看成,今年一定要去看看。初二,陈庆跟周远去孙大娘家里吃饭,没想到那王婶子竟然又上门来了,还是为了孟中,也就是前村长的生辰来的。陈庆没想到他们的脸皮竟然这么厚,去年他们就算计周远,他家的夫郎张然还找陈庆的麻烦,今年竟然还敢上门来,恬不知耻地还想收礼。孙大娘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功夫:“初五那天有事,就不去了。”从前嫌弃他们孤儿寡母,这会儿又眼巴巴地凑上来。周远直接黑着脸,王婶子看着胆颤,但没办法,家里实在是太艰难了,只能寄希望于村里人的孝敬,但他们好像忘了今时不同往日,没了村长这个身份,谁还想对他们点头哈腰。她走在路上,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路上的周远,一时间也是后悔,早知道不招惹他就好了,现在村长的位置没了,一大家子也分家了,大儿子二儿子都不想再与孟中来往,张然那个蹄子也跑了,一家人在村里声名狼藉。王婶子还回娘家去找王山算账,因为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王山,却发现王山已经嫁了人,是他们村里的一个猎户,听他娘家嫂子说,王山跟了那猎户,连彩礼都没给家里。又说那猎户一张黑脸,长得虎背熊腰,常年在山里住着,又好像很是喜欢王山,上山打猎都把王山带着,连王婶子娘家嫂子都不敢上门去找他们,更何况是她了。心里有苦说不出,她今天去了村里很多家人,好一点的就是像孙大娘这样婉拒的,更多的都是冷嘲热讽,说什么的都有,更难听的就拿扒灰说事,王婶子面上火辣辣地疼。王婶子回到家里,看着已经有些破洞的窗户,只觉得余生无望,而屋里的孟中还躺着,听她回来的动静,破口大骂她怎么不早点回来煮饭。小儿子孟兵坐在他家门口,目光呆滞,嘴里念着张然的名字。王婶子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念着造孽造孽。另一边,周远看着陈庆:“我记得你是会打架的,怎么不把她打出去。”陈庆踢了他一脚:“她都多大岁数了,打出个好歹怎么办!”初五他们一家去了李欣他们家里吃饭,先前因为张茵的病,他们的新房落成都没多大的喜悦,吃了一顿饭之后就再没去过,所以初五的时候打算去李欣的房子里聚聚,当做是迟来的暖房。初四的时候他们去镇上买了些东西,总不能双手空空地就去了。他们到的时候,牛牛在院子里的一块沙地上写字,李铁匠在跟李欣说打铁的事情,戚书宁在灶房里烧火,张茵在张罗吃的。李欣看到陈庆来了,也不听李铁匠絮叨了,他跑到他们的面前:“我也要一个你们那样的小炉子,烤肉吃可太好吃了。”拗不过李欣,陈庆跟周远又去挖了黄土,跟陈庆在院子里做炉子,牛牛也不写字了,也在一边捏黄泥玩,起初他们只觉得牛牛是瞎玩,没想到等陈庆的小炉子做出来之后,一看牛牛,牛牛竟然捏出了个瓷瓶的形状。李欣一看:“这瓶子,是外祖父家多宝阁上那个?”牛牛点头:“哥哥,我做得像吗?”“很像啊,做得真好。”得到了夸奖的牛牛用一双泥手摸了摸鼻子,笑得很开心,李铁匠看着牛牛,若有所思。新做的小炉子果然被李欣拿来烤肉,他早就有这个打算,所以出门买的都是梅花肉,还有李铁匠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弄来的一块羊肉,也都被切好,放在铁网上。不仅有肉,还有菜,李欣恨不得把所有菜都用来烤。周远笑他:“请人上门来吃饭,结果还要客人自己带锅灶是吧?”李欣才不管他,他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不过这样吃饭也是新奇,牛牛兴奋得不行,一边被烫得龇牙咧嘴,一边又止不住地一直吃。最后李欣准备的吃的全都吃完,他又给大家都泡了茶,戚书宁年后还是要回书院去读书,他已经耽搁了一年了,今年九月一定要去参加秋闱。“秋闱在哪里考啊?”周远问。“秋闱设两个考点,一个在原仓府,一个在临北府。”戚书宁回答,“咱们属于南布政司管辖范围,所以在原仓府参考。”“那得提前去,不然住宿都是问题。”周远说。“知道。”戚书宁点头,“我会提前一个月过去。”“你呢,今年是不是也要出门很久?”李欣问他。周远看了一眼陈庆:“我打算带阿庆回一趟他的老家,毕竟岳父岳母还葬在那边,我想我们既然在这里定居了,总得把亲人都接过来。”李欣点头,有些气呼呼地说:“最好再教训一下阿庆那些亲戚,一个个的什么东西,欺负这么一个小哥儿。”陈庆拉了拉李欣的胳膊:“我没事的,现在不是一切都好嘛。”周远却说:“现在的好也不能掩盖从前吃过的苦,回去走一趟,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放下了。”他摸了摸陈庆的脑袋:“等天气暖和了,咱们就回去。”陈庆点头:“那还要回你的家里吗?”周远摇头:“我已经把我家里的事情都处理解决完了。”他在决定要移居的时候,就提着刀去找了小叔一家,他们这些年克扣的自己寄给祖母的钱,都让他们还了回来。二叔骂他不孝,会天打雷劈,会断子绝孙,周远丝毫不在意,只有坏事做尽的人才会断子绝孙。陈庆握住了周远的手:“但我想去看看,虽然咱们给祖母重新立了墓,但我还是想把我以前匆匆挖的坟,重新加固一下。”“那好,反正都是顺路,去一趟也没事。”周远看着陈庆,不管去哪,只要陈庆在他的身边就好。正月十五,陈庆第一次看到了县城的花灯。年前他在县城里镖局的后院住过一段时间,这次为了不想花多余的钱,又住回了镖局的后院。到了夜里,县城里很是热闹,周远紧紧地牵着陈庆的手,害怕人群把他们冲散。每一处花灯都各有各的精致,陈庆的个子不高,没有挤到前就基本看不见,周远干脆就像以前一样,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李欣比陈庆高一些,在后面也看不见,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比自己还瘦弱的戚书宁,白了他一眼之后自己拼命往前拱,没嫁个高大的男人,就只能自己努力,谁叫都是自己选的呢。花灯做工精巧,一层一层让人应接不暇,每一层似乎都是一个不普通的故事,陈庆每一个都看得如痴如醉。灯会上也有猜灯谜的,但他们都不识字,所以并没有去擦灯谜,这下可轮到戚书宁大展身手了。李欣其实对灯谜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戚书宁牵着他的手,给了钱去猜,只要猜对了所有的灯谜,就能拿到头奖,是一个岫玉的发簪,上面雕的是凌霄花。戚书宁觉得那发簪与李欣很配,于是把所有的灯谜都猜完了。拿到岫玉发簪的时候,戚书宁接过来,随后小心翼翼地给李欣插在发髻上,哥儿的发髻很简单,只一枚玉簪就能做全部的装饰。李欣嘴上嗔怪:“我又不喜欢。”但面颊又红得厉害。戚书宁笑着说:“我虽然不如大哥健壮,但我比大哥会读书,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能靠文采给你。”周远听完了他的话黑着脸,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谁没文化呢!”他们在灯会的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也许是因为这个玉簪,这一晚上李欣都挺温柔的,这还让戚书宁有点不适应,他说出来之后李欣直接黑了脸,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十五过了,年也就过完了,镖局也要开工了,周远现在就像是一个甩手掌柜,一切的事情都有专门的人来谈,孟启和孟栓子在十六的时候,就被安排去了临县,送一趟镖。十六的时候就有人来找周远,跟他说起了孙伟的事情。在先前周远的示意之下,赌坊的人就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那孙伟还欠着赌坊的钱,又死性不改总觉得自己下一把就能回本翻身,所以欠赌坊的钱越来越多,而这件事,孙家的人都不知道,他先前的独资都是从家里偷来的,先前有些走投无路,所以才把主意打到孙大娘的头上,无奈遇到周远,只能做罢。在过年的时候,赌坊的生意更好,孙伟再一次输光身上的钱之后,赌坊的打手打折了他的腿,又抬着人上了孙家的门,孙老太太一看自家的大孙儿被打成这样,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向乖顺的孩子会去赌坊,但画押的手印也是万万抵赖不得的。孙康气得上蹿下跳,孙家老二的媳妇儿闹起了分家,孙老太太当即就被气得倒在地上,家里乱成一团,寒冬腊月地她倒在地上,也没一个人扶她,生生地把人冻瘫了。孙康的夫郎心疼儿子,把家里的积蓄都拿了出去交给赌坊的人,但还是不够,赌坊的人也知道不把人逼到绝路,只说以后每个月都会来收钱。而瘫了的孙老太太,两家都不想养,往常是家里的主心骨,一倒下就万人嫌,最后还是在村长的主持下,说一家养一个月,谁也逃不了。周远知道了之后点了点头,对来人表示了谢意。陈庆听完之后皱起眉头:“可是他们会不会去找娘的麻烦?”周远摇头:“放心吧,有我在。”果然他们都猜到了孙家人的无耻。一个已经瘫了的老太太已经没什么用了,而且还是他们的负担,从孙伟的事情一出来之后,一直在吵架的三兄弟终于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讨论了一下老太太的事情,三兄弟齐心协力,把孙老太太的屋子翻了个遍,除了几个老旧的银镯子,没什么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