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便肯定道:“月白衫,流云佩,哪儿能认错呢?叫我们来追的那位姑娘说了,兄长要出远门,有些紧要的东西忘了带。她给了伙计们好多钱,叫特地来追呢。”
段玉楼一愣,以为是小尾巴的新花样,没敢接:“她说什么了?”
“多的也没什么,就是祝兄长一路顺风。”
段玉楼上了甲板往后看,雾霭茫茫,早就看不见她了。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天,有人站在那个细雨绵密的渡口看着他的船走远,心里想的是:你这一走,千万别回头。
痴儿白沫涵一味的追逐,就像是一场笑话。史书上的两个人,一个是祸国的妖妃,一个是才绝的谋臣,白沫涵到死,都与段玉楼没有什么关联。
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列在卫旸的旁边,却从来没有过任何亲密的交集。
如果非要抠出细枝末节,史书上的两个人,在并不长的一段时间里,曾因立场与观点不同,而就政事处处针锋相对。
他们并不和睦。
谁也不能去问她图什么,人总有些无妄的念想。
这一场无果的追逐,每个人都曾是旁人无法追及的月光。
第34章痼疾既如此,你留我做什么呢?
定世洲内灵气氤氲,仙雾弥漫,一派喜乐祥和的景象。
群玉山的璇玑内宫之中,却早已乱作一团。
只是这番景象,在中枢早已见怪不怪,无非是因为彤华君又病了。
彩衣仙侍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廊下的陵游一边挨着训,一边不住地偏头看殿门。
面前的仙官飞翎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掐着他的脸把他注意力揪回来,少年明亮而飞扬,五官皱作一团的模样也生动。
“飞翎姐姐!疼!”
“你也知道疼!”
飞翎越看越气,不住地念叨他道:“她什么身体你不知道么?她才和霜湖龙女斗法伤了元气,在外头更要注意。我还提醒过你,让你在人间把她盯好了……”
陵游道歉:“我知错了知错了。姐姐骂我应当的。可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门也关不上,她若是见了风受了吵……”
飞翎立刻回头指使侍女把门带上,而后迅速回头,谁料陵游动作倒快,已经跑到另一边去了。
飞翎气急:“陵游!”
陵游好不容易逃离虎口,哪里还会回去,远远喊道:“我还要去使官殿,飞翎姐姐快回去罢!”
飞翎看着他的背影,身形高而瘦,却半分不显得羸弱,早已是个非常矜贵俊秀的神君了。
他不像幼时那样单薄了,也不再像幼时那样,会在外头一直坚持,非要进去亲眼看她一眼了。
身后殿门一响。飞翎回头,看见仙官慎知陪同医官署的人出来。
飞翎正色,听着千篇一律不知听过多少遍的话,和慎知一起将人送出去。
她问慎知情况,慎知眉目清清冷冷,道:“等会儿送主子再去一次遗灵窟罢。”——
寝殿里,彤华已经站在了榻前,由鱼书和赤芜伺候着更衣。
彤华垂着漂亮的眉眼,脸色很是苍白,身上却是一套红衣,若非知她此刻身弱,便愈发觉出她那点只可远望的清贵冷怠。
“陵游呢?”
鱼书道:“知主子无妨碍,便先走了。”
鱼书微微抬眼瞧她,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淡淡应一声就没了下文。
彤华将腕上的小奇留在枕边,从内室转出来,瞧见小八孤零零的一个,安安静静地趴在门边角落里,谁也没妨碍。
见她出来,它支起了身子,用剔透的一双金色眼睛看着她。
彤华笑了。
她不知是想到了哪一桩旧事,心头泛软,走上前拍一拍它,这才走了出去。
鱼书等人在门口相送,慎知跟随彤华的轿辇,自中枢西北门出,过了云桥向外。一行人至群玉山合抱深处,方下了轿,往遗灵窟而去。
那洞窟之中,有磨好的石阶一路向下,彤华每走一步,前方十几步开外就有一盏明灯亮起,而队伍最后十几步的灯旋即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