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既可使他顺利回归,又可使天界无从察觉。
魔祖的魂魄并不是随便一具身体就可以承受,他们观察许久,将目光落在了大荒。天岁神族既是天生神,又有修炼神速的特殊体质,再从其中选一个天赋最优秀的。从恂奇到步孚尹,他一直都是他们关注的对象。
地界的势力向大荒内暗自延伸许久,还曾因一次意外,将紫星蛇族彻底污染,但好在终究是没有暴露。大荒被天界攻陷的时候,薄恒明面上没有插手,但已经暗中做好了准备,打算将恂奇设法转移到地界来。
是彤华在他前面动了手,将恂奇带到了定世洲去。
于是薄恒又开始想,天岁神族的身体好是好,可惜年岁不永,若是在恂奇死前不能将那具身体夺走,那么又是白白浪费。
他将这话给离虚境里的长暝说,谁知长暝听到这话以后,却突然变得十分从容轻松了。
“他去了定世洲那个小神女身边吗?那你我倒是不用急了。”
长暝的语气里分明带着看热闹的笑意,薄恒不解,却只能听从。他只是想,本来能利用的机会便不多,而步孚尹又显然是要铁了心地守着彤华,若是真的不成,他用强硬手段也要给长暝抢回来。
但事情就顺利得如长暝所说那样,彤华再一次送上门来,问他长生骨是什么东西。
从这里开始,薄恒就隐约意识到,步孚尹,彤华,长暝,他们三个人必然在某个时候,已经有了一些隐秘的联系,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这不是他需要探究的事,他没有多问,但从此以后,对于长暝对此事的安排上,他再也没有提过任何异议。
他便一直这般冷眼看着彤华与步孚尹的相处,前百年有心不表,后百年两处难见,好容易凑到了一处去,定世洲一桩内乱,又让彤华下了狠心,将他设计杀死在三途海。
薄恒亲自去了三途海。
他去的时候,理由冠冕堂皇,是要为了长暝的归来,保全恂奇那一具绝妙的身体。可是站在那里的时候,他心中想的却是,彤华连长生骨都能剖的出来,如何能真正舍掉步孚尹?
他想,恐怕这一次,他还是白跑一趟,空手而归。
他想的一点都没错。他亲眼看见彤华还是奔赴到此,掐诀念咒,衔身锁魂,什么代价沉重的上古禁术,都只是她手下一个想要挽回的动作,硬生生将他散碎的魂魄拉回到了一处。
他回去与长暝汇报,长暝仿佛想到了一般,仍旧是那么胜券在握地笑一笑,与他道:“他魂魄既在,只要灵智完整,随时都可凝聚实体,倒是不急。至于那个小神女,既是这种性情,又对他如此情真,也无妨利用一二,推动时局,再帮你我一回。”
薄恒的确如此做了。
他和彤华因为一个共同的长生骨的秘密而拉进了距离,那些酿了许多年的好酒,全都拿出来与她分享,对着一轮亘古不变的红月对饮千百年,她的笑啊泪啊都见过。
他就想,步孚尹注定是将死之局,但彤华只是不清醒,如果真到了最后,她不一定要为之牺牲。
他用丹诸和谷晴则生事,唯独没想到居然将陵游折了进去,他知道彤华不会善罢甘休了,于是那个可惜而心软的念头在极偶尔地想过几回以后,也就那么果断地舍弃了。
他推动了战事的开启,激化了各界的矛盾,他用彤华斩了上古十一神,那都是曾与他一起拜在创世神座下的同门,而后他又用他们的死将符舜逼到了地界来,使得长晔身边失掉巨力。
最后,他用步孚尹,除去了彤华。
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永远不被发现的秘密,如果不想让彤华发现是地界在搅弄风云,不想让彤华来与地界拼个不死不休,那么还是在一切发生之前,就及时避免的好。
至此,一切都按照长暝与他最初的计划,走到了最完美的位置。
天界实力大弱,定世洲自顾不暇,地界势力大盛,前线战得激烈火热,长晔只是对付战事都要用尽全力,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继续去寻找长暝的藏身之处?
长暝便正好借这连天不休的战事遮掩,慢慢从离虚境里,将魂魄转移出来。
这个计划订立许久,经过了漫长的等候,终究还是圆满地走到了最后,但偏偏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上出现了问题,因为薄恒从琴关捡回来的那具身体,并不是步孚尹原本的身体。
恂奇的身体毁在了三途海,步孚尹好不容易重新凝聚的身体也因心魔诞生而被她毁去。薄恒本以为他神思齐聚,应当是重新凝聚了神体,可偏偏他就没有。
他偏偏就借的是那位在人间战事中故去的小将军谢以之的身体,而谢以之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的身体,是无法长久支撑一位二代大魔的存在的。
薄恒是不打算冒这个险的,但长暝这次没有再等待了。因为战事已经开启,地界却并没有如初时所想那样占据优势,天界那位大将风无痕的复生是他们的意料之外,一下便扭转了天界颓败的战局,而长暝转移魂魄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没有再慢慢寻找一个身体的打算。
他对薄恒的解释是:“除了他,我谁也不会用。”
长暝对步孚尹非常执著,除了他谁也不肯,即便这如今只是一具凡人的躯体。他用了很长的时间顺利从离虚境内转移出来,只将自己的身体作一个空壳子丢在那里,但是依旧无法站到地界的部众之前,就只是以左君的身份参与地界事,却连面也不露。
这具身体有很大的麻烦,时间越长,问题就越多。在彻底解决隐患、做好足够的准备之前,长暝绝不会贸然站到人前,贸然地正面应对长晔。
薄恒无数次想要替他重新寻觅一具身体,也的确如此做了,他寻来的身体总是要比这具凡人的身体好许多的,但是长暝一概不用。
他宁愿拖着,宁愿一直持续战事的僵局,冷眼看着前线无数的流血牺牲,也绝不作任何妥协——
薄恒想到他那一具破损的、还需要他不断用自己的修为来反哺修复的身体,就觉得一阵头疼,一边懊悔自己当初居然真的听了他的话没有阻止,一边又再一次进行劝说。
“浮炎近来与灵隽走得勤,关于你的长相,已经捅到了长晔那里。他看到步孚尹的脸,一定会知道我们另有所谋,若是针对起来,以你如今状态,要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