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她一直心心念念,又挑了个时候重去。才走到兽苑之外,见门开着,问谁在里面。
仙官还是上回那个仙官,尴尬一笑,道:“是东海九太子。”
彤华转头就走。
她没见过玄沧,但却见过玄洌很多次。玄洌常来定世洲与平襄对弈,也常与彤华来往。他听说了此事,偶然在定世洲遇见她,便问她是怎么回事。
“我那九弟可是颇无辜,也不知为何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得罪上了你。若不然,我让他将飞云送你消气?”
彤华说不要,也用不着赔礼,但再没去过兽苑。玄沧听说了,还是托玄洌给她送了赔礼,是一套颇精巧的骑具并一张灵弓。
彤华老老实实在定世洲练了一年射箭,第二年再去围猎,听说玄沧没去,好像是去替长晔做事了。
十四岁的时候,天界的围猎取消了。那年大荒神洲的天岁神族叛乱,天界倾力而出,包围大荒神洲。天岁神族率部下各仙族拼死抵抗,最后全部陨灭,只剩下一位六翼青狮的少君。
十五岁那年,天界又是一派祥和气象,围场重开,但彤华没去围猎。她犯了错,被罚了禁足,老老实实留在定世洲。
之后又过了许久,她去东海找玄洌。她站在龙宫门外让虾兵去传话,忽而听到背后有水浪之声,一回头见有水箭袭来,连忙后退避开。
冲来的那尾矫健白龙盘旋落地,重新幻化成人形,笑问她是谁家的小仙子。
说来好笑,她与玄沧在很久以前就知道彼此,可那一回,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她对玄沧印象不好,转头便跟着仙侍进去找玄洌了。后来见完玄洌出来,却见玄沧等在外面,问她道:“终于看见你了。后日天界要围猎了,你去不去?”
彤华说不去。
当时为什么跟他说了不去?
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负气,她当时,好像是真的曾与人有约——
彤华冥思苦想,也没记起是什么缘故,反而是胸腔开始泛起绵密的痛意,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强自隐忍,调动体内术法流转,半晌长呼出一口气,才将这一阵不适度过。
她坐起身来,打算回去,却听身后有人道:“终于看见你了。”
彤华听见熟悉的声音,起身回头,看见原景时穿着素白的劲装,箭衣窄袖,拂过矮树低垂的枝叶,三两步越过灌木,干脆轻快地向她走过来。
这一幕开始在她眼前重合,逐渐回到那年的东海。
他还是来了。
可惜,他还是来晚了——
原承思宴上喝了不少酒,待回到帐前,头脑颇有些抽疼。他估摸着林悦言已经睡了,便没进去,在外头坐着吹了吹风,稍稍缓解几分醉意。
谁料还没坐一会儿,便有侍女来请他,道:“殿下,太子妃提前煮好了陈皮汤,请您进去休息。”
原承思听见这句,微微怔了怔,这才扶着徐甘迈步走进帐子里。外间的灯还留着,陈皮汤在小炉子上热着,而屏风隔开的里间安安静静的,她已经睡了。
徐甘见他目光落在里头,便赶紧扶他坐了,又去给他倒了一碗陈皮汤递来。
原承思的手还算稳,接过来缓缓喝了。他还记得侍女说的话,轻声反问了一遍:“她煮的?”
侍女没敢说这汤是太子妃提前让人煮好,一直让人热在炉子上的,只得含糊地答道:“是。”
原承思笑了笑,不再多言了,慢慢将汤全数喝完。
才不是。
他又不是没喝过她煮的陈皮汤——
原泽舟见原承思方才饮酒不少,走时分明足下有些缓慢,又想起自己从东海得的一味清露丹,化开来用是解酒的灵药,便回去取了,特意送过来。
正因为这么一趟,才在朗月疏星之下,正巧遇到彤华。
她的面目不甚清楚,却依旧美丽得难以言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即便深如寒潭,却依旧亮如明星,波光潋滟。
正与三年前那惊鸿一瞥之时,一般无二。
只是那时,在宫宴中,觥筹交错,灯火闪烁,她与他相隔万里。
而如今,面面相对,月光温柔。
暗怀着当初那不动声色的一眼之后的怦然心动,他不曾与人说起,也再也不曾与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