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除了借势以外,平襄根本的想法是要借此将彤华调离定世洲,那么即便这桩婚事成不了,也一定还有下一回。
所以无论如何,彤华都逃脱不掉。
彤华自己想了很久,已经明白自己不得不去的处境,此刻便直接对扬灵说出了自己的意思:“既然婚事难以解决,那就去解决和婚约有关的对象。”
扬灵听见这句话,立刻道:“这是弑神之罪,若被发现……”
彤华回望过去。
扬灵看见她皱眉的神色,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想过头了。她何必非要做到弑神那一步,不需要杀掉那位神君,只要让那位神君拒绝掉这桩婚事就好了。
她松了一口气,道:“要不让陵游去试试?他也有大荒血脉,若是能说服对方拒绝,那我们……”
彤华摇头道:“不要让陵游知道这件事,他做不了什么。更何况,大荒那位神君也未必真有能力拒绝此事。”
她说到此处,微微顿了片刻,忽而喃声道:“她教过我要做事做绝,若是他死了……”
若是他死了,这桩婚约,便是真的毁了。
扬灵的心又提了起来:“不可!若一死能了结,倒也罢了。可即便对方没了,婚约还在,她大可再从天岁神族里重新择一位神君来。如此岂不是枉费心力?”
弑神之罪绝非小事,不会因为彤华自己是神就减轻责罚。更何况她们原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能力可以运用,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彤华静静看着扬灵,口中的声音冷到自己都仿佛听得遥遥:“那若是,她再也找不到别的了呢?”
她想也许她生来就是恶的,她继承了平襄给予她的血脉,也就继承了她所有的冷漠与心狠。当某一种恶念开始滋生的时候,所有的念头都会为它让路。
“若是天岁神族再也没有其他神君了,这个世上,还会有谁是和天岁神族一样可堪相配的吗?”
没有了,即便有,也需要平襄再去花费大时间、大精力,去慢慢权衡和考量了。
今日一句又一句的话已经砸得扬灵有些头脑发昏了。饶是她这样一贯聪明又冷静的仙君,思绪也开始变得有些迟滞。
她对上了彤华开始变得漠然的目光,心中迟缓地想到,从今日,或者是从她听到章苑死讯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变了模样。
她变成了她受召入宫时,她和她的族人都希望她拥有的模样,一位少君的模样。
虽然看起来很残忍,但这是定世洲的生存法则,是平襄一切所为都在促使她变成的模样。
扬灵一时有些说不上自己心中的感受了。作为友人和近臣,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在那一刻交织在了一起。
那对过去的烂漫岁月无奈逝去的惋惜,仿佛东流之水滔滔地拍过江岸,然后一去不再回头。但世界却不给予她充足伤怀的时间,因为下一刻,她看到权柄释放的刺眼光芒覆盖过了累累的伤痕,在少年静寂的尸首之上铺就成一条荆棘大道。
她的心似乎在为过去流泪,同时也仿佛有谁在对她说:这就是你该走的路,洪炎少君。
你是洪炎仙族的少君,你不是一个少女的玩伴。
于是那大道上的光芒,也无情地晒干了她所有泪水。
扬灵听见自己的声音对彤华回应道:“我明白了。”
她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第216章初遇这才是他们此生真正的相遇。……
恂奇从前一直是大荒最张扬爽朗的少君,但这些时候,族人们总觉得,他似乎又向忧郁的美男子转变的趋势。
他前些时候与牧弘说了一声,连着大半月都不见踪影,后来是东境的三尾狼来报信,说他一直在往生潭旁边躺着,已经连续躺了许多日了,问要不要给他们把他叼回去。
牧弘命部下将他带了回来,看他低眉垂目的丧气模样,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不见他是受了什么伤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一巴掌拍上他脑袋:“干什么呢?不开心就说话,跑到东边闷头睡大觉干什么?不知道回来给你老子娘说一声?”
恂奇捂着后脑勺,闷声道:“老子娘,我回来了。”
牧弘:……
他踹了他一脚,让他回去休息了,自己又去了东境,找那三尾狼的主君,问是怎么回事。那主君把自己的儿子提了出来:“问他去,他们是哥俩好。”
这冷冰冰的东境少君给牧弘行了个礼,这才道:“他在往生潭里似乎是瞧见什么了,常来东境去看。我这次发现他的时候,他也是躺在旁边不说话。您或者可以循此去问。”
牧弘由此回去,心中想,执念缠身,不知是好是坏。
恂奇于是接连数日看到牧弘对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一开始时因为自己心情不好,也懒得管他,后来见得多了,干脆自己迎了上去:“您老有什么话直说。”
牧弘盯着他纠结了许久,最后选择直接发问:“想要什么,给老爹说说?”
恂奇叹气,转身走了:“你不懂。”
牧弘跟在他后面,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追求妻子的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儿子啊,你要是到了喜欢姑娘的年纪,也没什么不能给老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