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萌把放在脸颊上的手移到嘴前,牢牢捂住。
“他跟影视剧和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总裁不太一样,据我所知,他是喜欢亲力亲为的类型。”祝鞍照又说,“我很欣赏他这点。”
可不是亲力亲为么,这位早几年发觉自己在圈套里的第一反应是自行动手,还动得——根据怨种描述时的眼神看,恐怕场面非常有美式恐怖片的风格。
小萌捂着嘴在座椅上蠕动了一会儿,好奇心终究战胜了惊恐。
她用气音说:“他不会觉得我们有点什么的,是吧?他不会针对我吧?”
“别把他想得那么笨。”祝鞍照说,“不过你确实问对了方向,弟弟确实是怪得很,挺神经的。”
不知道当时够不够安静,弟弟动手的时候,祝鞍照想,能不能清楚地听到人体被重击时产生的各种声响。那可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旋律,有点像是击打里面装满了水、还有骨架作为支撑的皮囊口袋,光听形容会觉得声响很沉闷,但其实出乎意料得有脆度。
一种好玩的,浑浊的脆响。像吃鸡腿的时候咬下打头那边的脆骨,和着肉一块儿嚼的时候,从自己的牙齿一路传到耳朵里的声音。
小萌明智地没对祝鞍照的话发表意见。
“我有些饿了。”祝鞍照又说,“想吃鸡腿。你想吃什么吗?”
“这种地方应该没有饭店吧。”小萌犹豫着说,“不然我们回去呢?兜风那么久我已经很开心呢!”
但祝鞍照还不想回。
家虽然不小,却也就那么点儿大,一个局促的小盒子,甚至没法放远视野。哪怕走到窗前往外看,能看到的也无非是无数个别的小盒子。
连天空都被高大的建筑顶端给切割成了狭小的空间,没有那种天地广阔到无法被容纳进小小的眼球当中的一览无余的感觉。
住在这样繁华的城市,居然还是会给人如此强烈的龟缩感,反而越是亲近这种繁华,就越是意识到渺小、无力和空洞,这难道不奇怪吗?
是只有他这么感觉,还是所有人都这样,以至于没人真正对此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我不想回去。”祝鞍照拒绝了,“再在外面多呆一会儿。不用怕,要是太晚了,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唉,”小萌叹气,“我只是想坐豪车兜兜风而已,回去晚的话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传呢。”
“他们应该管好自己的事。”
“这个嘛……”小萌倒是很宽容,“其实听听八卦什么的也蛮有意思的,只是有些人好像不知道‘流言’这个词什么意思,听到呢什么就当真的信。好容易上当,还没被诈骗算他们运气好。”
“哦。”祝鞍照惊奇地说,“我从来没用这个角度想过。”
“嘿嘿,我特别擅长开导自己,也可以说是从别人身上找问题。”小萌停了一下,“这是我的超能力。有个朋友说我这是‘没有根由的过分乐观主义’,也有道理。”
祝鞍照慢慢减缓车速,缓慢滑进一块开阔的平地。
他打开车门,一步跳上车头,然后盘着腿坐下。他问看完他一整套动作,目瞪口呆地站在车门前的小萌:“你坐吗?我给你让个位置?”
小萌摇头的动作让双马尾狂抽她自己的巴掌:“不不不不不。不了谢谢,我把屁股搁在座上都觉得玷污呢这辆车来着……”
“这只是一辆车而已。和普通的车没多少区别。”
“除了它特别、特别、特别贵以外。”小萌点着头,“那就是很大的区别呢。那真的可以区别一切!钱多重要啊,我是没办法像你这样坐在几千万上亿的车上,还是踩着上去的……我都没办法想象上亿的东西真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上班的那栋楼可能要个几亿、十几亿的。而且它肯定有个主人,”祝鞍照友好地提醒,“那片的楼房,每一栋都几亿、十几亿,它们也都肯定有主人。”
小萌从来没这么想过。
“哇。”她说,“你对财富有很独特的看法。你真的不把这些放在眼里。我都有些好奇你到底是在什么家庭里长大的呢,而且出来上班走上社会之后也这么……纯洁。”
她看上去对自己最后说的词感到很尴尬,而且有点被恶心到了。
一个秩序崩坏的末日世界,祝鞍照在心里回答,在那里人们像野兽一样互相咆哮、撕咬和搏斗,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任何人都可能在背后捅刀,因此金钱财富失去了意义,基本只能以物易物,或者以武易物。
那确实是个能够彻底摧毁人财富观的生存环境,不过祝鞍照的态度并不完全是末世导致的。
“也可能是我对价格其实挺敏感,在我看来所有东西都昂贵到超过我的接受范围,比如一百多一杯能一口喝光的咖啡……贵到离谱,因为太离谱所以根本没办法感觉到敬畏。”祝鞍照说,“只会觉得好笑。那个词是什么来着?我确定有个词能形容我的感受,嗯……”
“荒诞。”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提醒。
小萌惊得在原地小跳了一下,站稳后立刻循声望去。
好帅,这是小萌的第一反应,尽管这时候她其实还没把人看清楚,可这种直觉般的印象极其强烈,好像闭上眼睛后依然能感到阳光将眼皮照得金红,而闭上眼睛看久了眼皮后会感到眩晕一样,来人的英俊有着令人轻微眩晕的效果。
这种灼目的帅,和环绕在祝鞍照身周的光彩相类,某种程度上都有些超现实的意味,叫人几乎错觉自己身处一部电影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