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何曾不想与她再见呢?可是她是谁?从何来?到哪里去?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可刚才送东西的萧在望跟自己比拼诗才输了一气之下脱了衣服走了,难道要追上去问个明白?
卓然虽然很想这样做,可是他知道,从萧在望先前的表现来看,只怕他对婵娟也有点意思,换成谁,都不会把自己的意中人的消息告诉另外一个情敌的。所以自己追上去,徒取其辱,却不能得到消息,也就没有必要了。
卓然叹了口气,将那封信放回了盒子,轻轻合上。不过他知道,婵娟既然把铜镜送给自己,又留了书信。有这一次,后面应该还会有联系的。若是下次再有机会相见,得到她的鸿雁传书,卓然定是要问个明白。
卓然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到有人用筷子哆哆的敲着桌子,这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定睛一瞧,只见苏洵正笑呵呵的用筷子的一头敲着桌子道:“卓县尉,咱们继续喝酒吧。”
卓然得到了婵娟的消息,又知道了婵娟的心思,虽然没能知道进一步的下落,但是已经是心情大好了。当下笑道:“对,对,喝酒,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苏洵也是哈哈大笑,说道:“没错,不醉不归。卓大人当真是豪爽之人,犬子曾经说,卓大人才学和酒量俱佳,但相比而言,犬子更钦佩你的酒量。因为你的才学他还有希望能与你比拼一较高下,但酒量确实让他望尘莫及,甘拜下风,哈哈哈。”
卓然也笑了,与对方频频举杯,两人又举杯豪饮起来。
几杯酒下肚,苏洵一边赞叹着卓然的诗才,一边频频举杯,喝到酣处道:“老朽虽然不擅诗词,但是刚才眼见县尉你当场赋诗,人雄鬼杰之志,让我也勾起了思绪,莫不如我也和诗一首,也提在这照壁之上,算是狗尾续貂,如何?”
卓然当下拊掌叫好,赶紧吩咐掌柜的再拿笔墨纸砚来。
掌柜的当然知道,更能够跟县尉老爷一起喝酒的,又如此受县尉老爷推崇之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所以招呼得格外的殷勤。掌柜的亲自端来了砚台和一只上等的湖笔紫毫,亲自在一旁拿着松墨开始替他研墨。
苏洵则背着手,眼望着提了三首诗的粉壁,沉吟片刻,迈步走到面前。掌柜的则哈着腰,捧着那笔墨,小心的不让里面的墨汁撒出来,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着他落笔。
然而苏洵提着那支笔,站在照壁之前,却迟迟没有落笔。卓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因为他看得出来,苏洵好像不是在思考诗句,而是好像在走神,不知在想什么。于是便踱步走了过去,来到身后,还没说话,却已经听见苏洵吸着鼻子,竟然站在那里默默流泪。
卓然吃了一惊,忙问道:“苏老伯,这是何故啊?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说出来。小侄能帮的,一定鼎力相助。”
苏洵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扭头过来,穿过那泪眼瞧着卓然。接着抬起左手,提住了宽大的袖袍,轻轻试了试眼泪,感激的点点头,露出一个苦涩而感激的微笑,然后又转回头,望着那照壁。
上前一步,终于落笔,写的是:
晚岁登门最不才,
萧萧华发映金曇。
不堪县尉延静月,
闲伴诸儒老曲台。
佳节久从愁里过,
壮心偶傍醉中来。
暮归冲雨寒无睡,
自把新诗百遍开。
写完之后,将紫毫搁在了砚台上,右手宽大袖袍轻轻拭泪,把鼻涕口水都擦在了袍袖之上,这才吸了吸鼻子,眯着通红的眼,对卓然拱手道:“老朽一时感慨,失态了,县尉见谅。”
卓然拱手还礼,说道:“老伯性情中人,这首诗表达了老伯壮心不已,渴望报效朝廷的雄心壮志。只是一直郁郁不得志,这才如此感慨。以小子所见,伯父锦绣文章,治国宏略,总会有人赏识,一定能够大展宏图。要是有用得着小侄的地方,老伯尽管开口,小侄一定鼎力相助。”
苏洵很是兴奋,一把抓住了卓然的胳膊,拉着他回到了座位坐下,端起一杯酒说道:“就冲你这句话,老朽连干三杯,以表示感谢。”
说罢,仰脖将那酒吞了下去,接着喝第二杯,在喝第三杯时有些急了,呛到气管,没等把后面的这半杯喝下,便在不停地撑着桌子咳嗽。
卓然赶紧在他后背轻轻拍了几巴掌道:“伯父不必着急,这事咱们细细商量。伯父既然已经饮了三杯,小侄当然要陪同。”
等到苏洵已经不咳嗽了之后,卓然这才也倒了三杯,一饮而尽,招呼着苏洵坐下道:“上次老伯在信中请小侄举荐,可小侄一时不明白该向谁举荐伯父,又如何举荐。实在不是小子有意推辞,是真的不明其中之道。现在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就请老伯直言直语,指点一下小侄,小侄一定遵照执行。只求能帮得了伯父的一臂之力,小侄将荣幸之至。”
苏洵一脸热切,急声道:“只要你愿意,你就一定能帮我。朝廷对你特别器重,你上次侦破的枢密副承旨等人使被杀的连环案,皇帝御笔亲批转报全国各衙门。我在衙门很有些朋友,经常与他们有书信来往,也委托他们随时注意朝廷用人动向,不止一人在信中告诉我,你将会是皇上非常赏识的人,将来一定能够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这仅仅是我当时了解到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跟开封府尹欧阳修大人关系也是很好,他在给几个朋友的信中都提到了你,说你跟包拯包大人一样,非常善于刑狱,是位奇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想想,我文章虽然得到朝中诸位大人交口称赞,可没有得到欧阳修这样的赞誉。更何况他对我的赞誉更多出于礼貌,而对你,他不需要,所以更多的是由衷的赞叹。如此才更显弥足珍贵,更显它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