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和胞弟留着一样的血。
毕竟母亲生她一场。
毕竟是天子接她回来的,也是她甘愿嫁入的司空府。
只要母亲还爱她,她就不会去争她最爱谁,她愿意以残躯走到底。
但是,何太后抚她面庞,她说,“阿粼,不要怕。你阿弟说,解药很快就有了。”
*
这日隋棠醒来,头脑昏胀。她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梦中几何,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最后的几个场景。
她躺在榻上,隔墙听阿弟说,“阿母,配不出解药。已经试了多回,都无用。”
母后却转入屋来,安慰她,“阿粼,不要怕。你阿弟说,解药很快就有了。”
解药,他们说的是丹朱的解药吗?
隋棠掀被起身,也没有唤侍者,自己摸索走去妆台,牢牢抓着装有两枚丹药的紫檀木匣子。
第32章那对白嘴莺哥死了。
“殿下起来怎么不唤婢子的?”天光已经大亮,这已是兰心第二回推门进来,想看看自家公主醒了没。
平时公主最迟辰时正必定醒来,今日已经多睡一个多时辰,兰心便又入内来瞧她。
“许是安神汤效果太甚,多睡了会。”隋棠的双手从紫檀木上移开,触摸到一旁的妆奁上,“孤昨个梦见红梅傲雪的盛景,醒来就想配梅花纹饰的簪子,便急急跑来了。”
“这是好梦啊,那您夜中如何惶恐,满头是汗的。婢子以为您魇住了,就怕您病倒。”兰心捧着衣衫过去。
隋棠含笑道,“孤梦中说了什么吗?”
“倒是没有。就瞧您蹙着眉,很是伤心。”兰心从妆奁里拿出六枚一套的梅花仙攒珍珠发钗,“前两日才戴的,就搁在这第一层。以后可不许自己跑来,跌倒了如何是好!”
话落,便出去唤来其他侍女,伺候公主更衣理妆。
隋棠想着兰心的话,但实在想不起梦中场景。遂由着侍女们鱼贯而入,自己坐在台前,重新摸索到那个紫檀木匣子。
那里头存放着十余个寸长的小白瓷瓶,每一个瓶面上都用竹签标记名字。原是董真和她阅读医书时,试着调配的一些治疗蚊虫、毒蚁的药丸,也不一定有用。乃隋棠自己觉得甚有意义,遂便保存着。
“这两个瓶子里是新药丸吗?如何未贴竹签?殿下别弄浑了。”兰心成日见隋棠摆弄,知是她心爱之物,便一直仔细看顾,寻常不让人搭手这处东西。
“近来天寒地冻,孤又要养伤,又要伺候这满院生畜,哪来的功夫!”隋棠摸来那两个瓶子,笑道,“里头装了些前些日子在院里偶然集到的花籽,等天气好些,董大夫来了予她看看,许是有用!”说着,她还拿起来摇了摇。
与其东藏西塞,不如寻常摆放,便也无人会多心。
太后交代的事,在自己做出决定前,她不想告知兰心。
防她之心有,毕竟她从蔺稷手中活着回来的;护她之心也有,这样大的事,若她见自己犹豫私下去做了,多半累她性命。
犹豫。
隋棠摸着那两个瓶子,在昨晚之前,她的一点犹豫乃是因为入司空府的四个月来,蔺稷对她的好,和她自己之感受,让她觉得蔺稷并非如阿弟他们说的那般穷凶极恶。但是阿母提醒的也没有错,大婚之日脱衣之辱,是他不臣之心最直接的表现。
以毒制人虽不光彩,但都有过第一回了,也无所谓第二第三回。且阿弟将解药给了自己,如此无论是对蔺稷,还是对她,都留了后路。
她仿若没有不去做的理由。
但是昨夜一梦——
隋棠揉着昏胀太阳穴,明明是做了一整夜的梦,但她基本都不记得了。唯有至亲的两句话。
一个说根本没有解药,一个说解药马上就有了。
记不清梦中事也不要紧,这就两句话,催生给隋棠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是不是没有解药?
是不是现在所谓已经有的解药,是假的?
这样的想法在心中落种,她背脊发凉。
理衣梳妆毕,隋棠草草用了两口早膳,道是睡多了胃口不好,想一人歇一会。兰心颔首,领婢子们都退下去。
“等等。”隋棠撸着怀中的垂耳,“把它抱去,把那两只白嘴莺哥拿屋里来,陪孤解闷。”
兰心领命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