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张老脸,可不敢让宁小七求。宁小七开口,莫敢不从。”宁礼坤没好气道,心道兔崽子倒知道规矩,没直接去找宁悟昭。
宁毓承笑个不停,“祖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莫要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眼见宁礼坤又要翻脸,宁毓承赶紧道:“祖父,几头牛犊算不得大事,我还要一件事,要与祖父商议。”
宁礼坤当即起身朝外走去,道:“不,你没有。我累了,你滚回去!”
宁毓承哪能善罢甘休,追上前缠着宁礼坤不放,道:“祖父,你听我说啊,很简单容易,祖父,明明堂”
听到明明堂,宁礼坤脚步停了下来,伸手揪住了宁毓承的耳朵,咬牙切齿道:“连明明堂都惦记上了,你讲不出个所以然,以后你还是滚出宁氏,宁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第24章……
“祖父,你先放开。”宁毓承耳朵吃痛,忙偏开头躲避。
宁礼坤动了真怒,吼道:“你活该!你是用嘴,不是用耳朵说话!”
越挣扎越痛,宁毓承干脆不动了,道:“祖父,明明堂该开办算学,工学课堂!”
“什么?”宁礼坤没听明白,皱眉道:“算学,工学学堂,你又从何处来的主意?”
“工学必须学算学。算学是所有学科的根基。”宁毓承解释道。
宁礼坤两道眉毛都快皱成一条线,认真沉思片刻,道:“宁小七,
你太过天真。算学也就罢了,工学,你打算教授学生哪些本事?”
大齐的算学还是太过浅显,用得最多还是加减乘除运算,高深一些的则是方程,以及正负开方术。《周髀算经》中有勾股定理的阐述,
例如“句广三股修四径隅五”,算是最早的几何。虽还未有系统的学科,但战国时期车轮上的軎、辖,以及汉时期的齿轮,卡尺,三星堆的五幅车轮,近二十五丈高的佛塔等等,足以能说明,几何甚至力学,早就被能工巧匠所领悟到,用在了建造技艺中。
巧夺天工的技术,只拿来用于天子贵人享受,墓室的陪葬,实在是太可惜了!
“祖父,工学教授的多了,大到开山,小到一针一线。从工到医,我们寻常日子中,哪一样离得开,偏生是不入流的行当。”
宁礼坤的手渐渐松开,宁毓承捂着发烫的耳朵,认真地道:“祖父,我不敢想去开山劈地,只一些小技艺,比如织布机,犁,我们的马车车轮能改善一些就好了。还有另外一种方式,有些工匠只会做,不会教书育人,那便让他们去琢磨,总结房屋为何不会倒塌,车轮为何要加轮轴,为何要做成圆状。种子为何会发芽,种子该怎样保存,为何有的产量高,有的产量低。他们只管用心研习,不断试验。”
宁毓承觑着宁礼坤深沉的表情,声音不由得放低,目光灼灼盯着他:“祖父,他们,才是真正的国之大器!”
“国之大器。”宁礼坤念叨着,心间万般滋味。
做事难,办学堂尤其劳心劳神。明明堂起初只是族学,宁氏子孙读出了名堂,碍于情面收了通家之好的子弟进来读书。慕名求来的人愈发多,明明堂才到了如今的规模。
明明堂一直在贴钱,钱不算多,日积月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宁礼坤从不算这笔帐,身为宁氏的族长,他日渐苍老,考虑得要更长远些。
待他百年之后,宁氏族长可还会一如既往,不计较盈亏,将明明堂继续办下去。
宁氏族长的人选,宁礼坤一直在暗中物色,始终未得合适的人选。
老大宁悟昭敦厚有余,魄力不足,难以服众。宁悟明仕途一片光明,应当长居京城,等不到他致仕告老回到江洲府来接手。老三宁悟晖见识能力都够,只心机深,欠缺一份胸襟。
其余如子侄辈也总有各种不足之处,宁立坤皆不满意。宁氏在江州府,若无人继续支撑,族人各自散去,兴许还能继续繁荣,宁氏在江州府的根,便枯萎了。
宁毓承的想法,很令宁礼坤心动。他却顾虑重重,无论教书育人,还是研习试验,皆非三五日之功,明明堂难以为继,到头来,落得个一无所成,让人看笑话不说,还白白让人猜忌一场。
宁氏在江州府的明明堂,已经让官学以及其他书院嫉妒。这次在江洲府的大动干戈,所幸有官府与各大世家大族一起出面,宁氏才不那么显眼。
“要国之大器,你待作甚?”宁礼坤目光晦暗不明,缓缓问道。
反正八字没一撇,宁毓承拉起虎皮做大旗,从公到私,都一并兼顾到了。
“祖父,为天下,为宁氏一族名留青史!”
宁礼坤浑身一震,犀利的视线,在宁毓承身上来回打转,呵呵笑了。
“小混账,老子在吏部时,见多了回京述职的官员。你想忽悠老子,等你历练几十年再说。快滚回去老老实实读你的书,今朝的大字都写完了?”
宁毓承不接写大字的话,锲而不舍道:“祖父,明明堂的事,祖父先给个准信,时不待我啊!”
“河道宅子还未动工,你又新寻了事情出来,你可是诚心不让我这把老骨头好过?”宁礼坤恼怒地道,手又抬起,作势要揍宁毓承。
宁毓承赶忙避开,道:“祖父,对,修河道何工的工匠也厉害,修宅子的一样,尤其是修寺庙的,修好几层,千百年都不倒。庄子里种庄稼厉害的”
“祖父,你别走啊。祖父,你给个准信”
宁礼坤转身回屋,宁毓承要追上去,宁大翁不知从何处走出来,笑着俯身拦住了他:“七郎,老太爷要歇息了,七郎也早些回去吧,夜里凉,七郎别在外逗留,老奴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