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的标准各式则是:见无礼于其君者谨对。
如不会回答,则答:对未审。
第三天考试则是策论,按照题目作文。文章未曾规定固定的格式,文章好坏,有一个基本的判定:便是对题目的理解。
无论是经史典故,还是朝廷的政令时政,要弄明白考题的意思。更深一层的理解,则与朝局风向,主考官的喜好相关。
薛学正喜好雅致,行文骈俪。看他的装扮便能知晓一二,头上戴着的乌纱帽,压住发髻的部分,露出隐约的红边。
黑色乌纱帽,有了朱红点缀,着实添了几分颜色。
宁悟明曾辛辣评价过这个侄女姻亲:“薛学正最恨冬日,幸好冬日有梅,能让他对镜簪梅花,否则,他会死在秋日里。”
夏恪庵也能讲风雅,但他亦擅长骂街。尤其是经常离开衙门前往各县,乡野,市井中,穿着官袍也混不吝,越来越像游侠儿。
无论两个主考官的喜好如何,宁毓承都无需担心,都是亲戚。
在外人眼中,肯定也这样认为。
主要是考试的内容,实在是太容易作弊了。
作弊的方式五花八门,根据历年来查到的考试舞弊,夹带是最低等的方式。九本经书,要夹带进去太显眼。
另外略高一筹的是代考,找读书厉害,记性好的人去考试。这样的事情也并不鲜见,考生来自全州府,彼此几乎不认识,神不知鬼不觉。
最厉害的是走考官门路,提前知道考题,又背不出答案,便将答案写下来,拆成小条藏在身上。
考官也要考虑到自己的前程,一般不会轻易出卖考题。能提前拿到考题的考生,家境家世自不用提。
任何时候都有考试作弊的情况,宁毓承并不感到意外。
科举只是相对公正,给穷人面前画了个大饼,靠着读书也能做人上人。而且大饼极为逼真,实实在在就在眼前,历朝历代,总有一两个真正穷苦出身的官员,史书上也有真正出身贫寒的官员记载。
夏恪庵早在考试前,曾经鬼鬼祟祟问过宁毓承:“你猜提举司的官员是谁?”
宁毓承严词拒绝了:“我不猜。”
提举司官员来到江州府,肯定不是独自前来。身边带着属下,仆从小厮,车马一行进府城。要能瞒过众人的打探,简直是掩耳盗铃。
有参加解试秋闱的人家,早就派人分别守在了城门前,城门口。提举司官员还未进城,祖宗八代都被打听得一清二楚。
宁毓承从没去打听过提举司官员的来路,也不许松华院的人提。
考试本该公正,科举仅有的这点公正,是真正穷苦读书人唯一的上升通道,宁毓承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破坏掉。
拿到考卷,宁毓承按照平常的习惯,先一边磨墨,一边默默看一遍。待磨好墨,先从十拿九稳的题目答起。
答完能确定的题目,宁毓承再去答模棱两可的题。根据上下文,经义本来的含义,将自己能想到的答案写在作为草稿纸的白纸上,进行推敲,选出最通畅的作为回答。
最后实在记不得的题目,
放弃。
考试从早考到天色渐暗,朝廷为了考场安危,以及防止作弊,规定不许点烛。若有考生实在需要,可以向考官请示,允许考生得三根蜡烛,直到蜡烛点完,无论如何都要交卷。
不过,考生的成绩,要随之降等。
一般来说,考生都不会要蜡烛。要是考个同进士,降等就等于落第。
宁毓承早就答完了题目,有一道犹豫不决的题目,他还未填上答案。考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他不急不躁坐着,微闭着眼放空。
身边响起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还有考生交卷离场的动静。
脚步声是薛学正与夏恪庵。夏恪庵脚步声重,估计他在替自己担心。轻一些的是薛学正,他身上的衣衫熏了香,早上时极为浓烈,到了傍晚还未散尽,依然能清晰闻到。
宁毓承皆置之不理,突然,他灵光一闪,提笔将答案,工整写了下来。
再仔细检查了一遍,考试结束的鸣锣声及时响起。宁毓承交了考卷,回去收拾好笔墨,提着考篮出了考场。
宁毓闵与宁毓承不在一起,他早已交卷出去,与宁毓润宁毓海宁毓澜几人说着话。这时,看到宁毓承出来,他眼睛一亮,忙朝他招手:“小七,这边!”
宁毓润上一届已经参加了秋闱,只进士落第。明年他会进京再考,今天他跑来看热闹,顺带打听一下今年考试的情形。
“小七,你不会没答出来吧?”宁毓润上下打量着宁毓承,举着手夸张地在鼻前删了扇,笑道:“哈哈哈,小七,亏得你也不嫌臭。”
刚考试时尚好,随着去方便的人越多,考场恭桶的气味越重。宁毓承的考号不在恭桶旁边,他也闻到了屎尿臭味。不过,他在明明堂的考试中,早已经领教过。何况,这点臭味,比起瘟疫时病患房屋的气味,简直小巫见大巫。
宁毓润说话向来如此,宁毓承不大在意,宁毓闵却有些不悦,道:“小七,我们早些回去,好生歇一晚,明天还要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