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盛捂住头,怪叫道:“阿爹有本事当着阿娘的面说。”
赵丰年黑着脸不吭声了,妻子马氏厉害,娘家马氏的海船比赵氏还多一条,可不惧他。
坐在香暖宜人的正厅内,宁毓承已经吃完了两盏茶。茶水香浓,吃进去不见苦涩,回甘悠长。
赵氏有钱,江州府本产茶,赵氏有一片茶山,茶山上有几株古茶树,每年只能窖制一两斤茶,价值千金。
宁毓承倒不是因为茶香,实是因着先前吃的炊饼汤咸了些。他以前到草棚用饭时,就与摊主夫妻提过此事。他们已经尽量少放些盐,只与宁毓承平时在府中所用的饭菜相比,还是过咸。
起初宁毓承不明白,有次他在村子中,尝到过一户人家中做的咸菜。只一小块而已,咸得舌头都发苦。
后来他观察发现,他那一小块咸菜,他们是要拿来配一整碗杂饭。杂饭是加了豆子,野菜,带着糠的米一起熬煮而成,难以下咽。即便这样,除去农忙要用体力的时候,也只能吃到六七成饱。
摊主夫妻是穷人,他们习惯了多放盐,这样的话,就能少吃些饭,靠多喝水填饱肚皮。
赵丰年不比赵春盛,他应当猜测到宁毓承的来意。商人重利轻别离,这句话宁毓承并不同意,做买卖当然是为了赚钱。赵丰年是商人,宁毓承只会与他谈买卖。
第三盏茶吃了两口,赵春盛蹬蹬蹬跑了进屋,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与他一样胖,喘着粗气的赵丰年。
“哎呀七少爷来了,实在对不住,中午多吃几杯睡过了头,让七少爷久等了。”
赵丰年前脚踏进屋,脸上就堆满了笑,随着抬手,歉意又真诚地解释,给足了宁毓承的面子。
“冒昧登门,还望三老爷莫要见外。”宁毓承避开赵丰年的礼,抬手作揖下去。
“不敢不敢,当不得当不得。”赵丰年热情又客气,将宁毓承让到上首:“七少爷快快请坐。”
宁毓承自是不肯,笑着推让道:“三爷莫要折煞我。”
赵丰年这才坐了,请宁毓承在他左侧坐下,赵春盛看着他们寒暄,无人理会他,自己坐在了下首。
“听到七少爷来,我还以为阿盛在说笑。”赵丰年不动声色打量着宁毓承,道:“听说这段时日七少爷告假,未曾到学堂上学,七少爷真是聪慧,不上学考试也能拔得头筹。”
赵春盛撇嘴,插嘴道:“阿爹,学堂还没考试呢。”
赵丰年脸上笑容不变道:“考与不考,皆是一样的结果。莫非,你能考得比七少爷还好?”
赵春盛被噎住,嘟嘴不作声了。
宁毓承笑着道:“我只是没去学堂读书,平时在府中,照样要写功课。考得好,并非是因为我聪明,是我在背后暗中努力,大家都没看到罢了。”
赵春盛一听,复又高兴起来:“嘿嘿,七郎原来也要辛苦写功课。”
赵丰年郁闷得胸口疼,见赵春盛实在是碍眼,道:“阿盛你先出去,我与七少爷说一会话。”
赵春盛不情不愿离开了,赵丰年松了口气,笑着问道:“不知七少爷前来找我,可是有事?”
宁毓承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道:“祖父身子不好,明早要前往明州府,为了赶路,先在府中歇息休养,差我前来府上,是有事相求。”
赵丰年听到宁礼坤要去明州府,他不由得先是一愣,旋即就释然了。
宁悟昭虽是长兄,宁悟晖身为一府知府,习惯了发号施令,哪能听他的劝导指挥,宁悟明去还差不多。
宁毓承代表宁礼坤有事相求,赵丰年心中一紧,防备地道:“七少爷说笑了,宁老太爷是何等人物,要是宁老太爷都没办法,我赵三不过一个做买卖的,也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宁毓承只当没听出赵丰年的推脱之意,道:“是为了明州府与江州府的粮食之事,祖父想请三爷出面,请马老太爷,陈老太爷,王七爷,陆九爷,任二爷他们前来府上,祖父等下前来,与大家商议一笔买卖。”
赵丰年听得怔在了那里,宁毓承所言这几人,与赵氏沾亲带故,且都有做粮食买卖。
宁毓承并非前来要粮食,竟然是要来与他们做买卖!
不过,赵丰年还是谨慎地问道:“不知宁老太爷,想要做何种买卖?”
宁毓承笑道:“到时祖父会讲清楚,三爷是买卖人,买卖可能做,三爷只一听,便能将账算得清楚明白。只祖父特意交代过,这笔买卖大,要仰仗几位大
东家才行。几位大东家都是江州人,江州人不做亏本买卖,江州人,更不能失去江州府!”
赵丰年神色一震,他是江州人,离开江州府,他就失去了根。
至于何种买卖,等见过宁礼坤就能得知。宁礼坤也不是要独自见他,还有其他几家一起,真出了事,也有人分担。
赵丰年这才爽快答应了,笑道:“七郎说得是,宁老太爷人称宁江州,从不让江州人吃亏。我这就去,亲自与他们说。”
宁毓承起身作揖,道:“多谢三爷。三爷,我先告辞了,在入夜后,会与祖父一道前来。”
赵丰年琢磨着宁毓承的话,他这是要暗中行事了,面上笑容不变道:“是,我准备好酒菜,等着老太爷前来与大家一起吃酒。”
宁毓承再次道谢,离开赵府,骡车在城内转了一圈,在离瓦肆不远的分茶铺子停下。他低声交代了福水几句,进去要了雅间,坐着慢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