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迟停下来,笑了,笑得有些得意,好像一点儿也不伤心。
打人的那个反倒要哭了。
“哥,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啊。”
倪迟的笑容锋利得像刀子似的,敏锐地抓住了倪迅心里深藏的痛点,狠狠捅上去。
“你早就发现了,是吗?对啊,我们不是有心灵感应吗?这么大的事儿,这么大的病,怎么会瞒得过你。”
“让我想想。你现在是不是想说……”他模仿着哥哥的语气,“‘小迟,去喜欢其他人吧,多试几个,你不只有我。’是吗?”
寂静中,倪迟感觉自己在对着镜子演滑稽的独角戏,于是他冷下这张被扇红的脸,用命令的语气掩藏内在的哀求。
“回答我。”
没一会儿,他等到了。
“是。”阿迅低着头,“这是错的。”
这还需要你来教吗?
“那怎么办?我就是离经叛道,就是喜欢犯规。”倪迟固执极了,“我不要正确的爱,我要大错特错的爱,不然你就别爱我。”
阿迅没办法听下去了。
他转过身,迟钝又机械地迈步,第一次试着主动离开。
“你要走?你也受不了我?”
“你是我哥!你休想摆脱我。”
可身后依旧飘来了弟弟的声音,好可怕,他们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拒绝他就是拒绝自己。
让他痛苦,就是让自己痛苦。
“好啊,你走吧。反正我生下来就是多余的,应该被丢掉的。”
他的声音越拉越远,也越来越绝望。
“倪迅,我上辈子肯定和你有血海深仇。不然为什么会同时间投胎到同一个肚子里?在也没法在一起,分又分不开,怎么办啊。”
怎么办。
怎么办……
他神色恍惚地回到宿舍,大病了一场,反反复复近两个月。这一次争吵也让穗穗对倪迟的第一印象极差,而阿迅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他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只是有一点误会。
他也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后来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任何来往。过任何节日,倪迟都不再回家。
他开始变得更加封闭,唯一消解思念和痛苦的途径就是音乐,但命运就是这样,就算他只打开一个与外界相连的通道,依旧能接收到关于倪迟的消息。因为他组建的执生乐队开始崭露头角,许多人甚至将他和现象级昙花一现的秦一隅相比较。
这并不意外,阿迅比任何人都清楚,倪迟的人格魅力是很难忽略的,叛逆,疯狂,肆无忌惮,是天生玩摇滚的性格,只要他想,他可以拥有数不清的爱和拥戴。
而他自己,这更适合在小livehouse,面对几十个观众,安安静静唱点不激烈、不躁动的indierock。
即便是全世界最炽热明亮的人,他的影子也是黑的、面目模糊的。
阿迅只想做一片安静的影子。
即使小众,他和穗穗、李归组成的尤利西斯的指引,也在一场场演出里积攒到一点人气。两个队友都很期待能做出一张专辑,而一直无人问津的他们,在即将毕业的时候,也终于获得了一家小唱片公司发出的邀请。
开心了不到一周,另一个噩耗砸向他——母亲在工作时痛到晕倒。
“是胰腺癌。”医生语气平静,“这种病早期没什么症状的,现在已经是晚期了,生存期预计在八个月以内吧。你爸呢?”
阿迅反应了一会儿,但医生没有等他。
“你没有别的亲人了?”
外公前年也走了。
“我……还有个弟弟。”
很久没有联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