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逐泓点头。
璩贵千的手轻握成拳,感受得到指节上粗粝的茧、手心纱布的触感。
和身上细软的织物格格不入,和眼前唯美的花墙格格不入,和哥哥修长温润的手格格不入。
“为什么……是阿姨?”
她犹豫着问。
面对年轻的哥哥,总是容易交谈更多。
“她喜欢,”璩逐泓回答,“淑珍阿姨是外公外婆的爷爷奶奶收养的孩子,在璩家很多年了,辈分很高。年轻时小辈上门,她嫌按辈分称呼把她叫老了,只肯让所有人叫阿姨。”
璩贵千掰着手指算辈分,最终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大家都很喜欢她?”
“是的,大家都很尊敬她,也很喜欢她。”
淑珍阿姨大概是璩家好几代人共同的“小姨”,几乎活成一个符号。
璩逐泓脚步放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们走到池塘边,然后就让车来接。再走回去要把你累趴下了。”
他们其实走得很慢,璩逐泓始终关注着妹妹的状态。
璩贵千摇头:“继续往前吧。”
池塘就在前方的柳树下,垂丝细柳,抚着今夏第一拢将开未开的荷花。
荷叶点点,珊然可爱。
他们在池塘边站定,璩逐泓打开了一边的景观灯,刹那,仿佛置身水波荡漾之中,池中的游鱼轻甩细尾,划过一道金色的流光。
“好看……”
女孩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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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的摆渡车开得很慢,生怕夜晚的凉风吹伤两个孩子。
璩逐泓瞥过妹妹心事重重的小脸。
她低着头,错过大路上的风景,玩着自己的手指,来回打量。
幼小的蚌天生就孕育着珍珠,然而有人将它剖开,往柔软的腔壳里塞了沙砾。日久天长,磨得鲜血淋漓,砂砾也和珍珠融为了一体。
璩逐泓想了想,开口:“这周末有想去做的事吗?想去玩的地方?”
璩贵千条件反射地摇头,接着问道:“周末是不是要去医院?”
“是,不过去完医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期待。”
“如果你没有想做的事,一起去奶奶家吧?奶奶很会种花,我正在和她学习。”
“到时候你的纱布也拆掉了,虽然还不能碰泥土,但你可以帮我们递花材,好吗?帮帮我。”
虽然额上的褐色伤疤还未褪去,女孩的眼睛却微微发亮。
她点头,那么这就是一个可以从现在开始期待的约定了。
“奶奶家很远吗?”女孩问。
“嗯……”璩逐泓想了一会儿,回答,“不算很远,在华庆大学的校园里。”
“校园里?!”女孩惊叹。
“对的,”璩逐泓揉揉她的头,“校园里的老家属楼,不大,但是很美很幽静,和这里不一样的静。”
“为什么爷爷奶奶会住在大学里?他们是老师吗?”
“是的,退休教师,爷爷是教书法的,奶奶是教法语的,现在只偶尔和老同事们聚聚。”
璩贵千惊讶之余,生出了钦佩和敬仰。大学老师,是她见过学问最高的人了。
璩逐泓笑,又很快敛眉:“再过几天,大概会有些别的亲戚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