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劝他,学费不要紧,学校不能帮的他来垫。
可是他去读书,谁来照顾妈妈呢?
请不起护工。
梁倩起身都需要人搀扶。
医生说,如果继续治疗,再动一次手术,乐观估计可以有三年左右的预后寿命。如果放弃治疗,进入临终关怀,大约就是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梁倩态度激烈地反对:“不能卖!咳、咳咳——”
她咳得前俯后仰,梁方起跪在地上为她顺气,手忙脚乱。
缓过来一些,梁倩发红的眼睛盯着儿子,执拗地说:“房子不能卖,那是我们的家,你把房子卖了给我治病,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泪如雨下,滴滴溅在他心里。
“我们回家吧。”梁倩哽咽着说,“回家,不要在医院了。”
房子写在梁倩名下,她不同意,他不能逼她。
梁方起环抱着妈妈,手指紧紧扣着,下定了决心:“妈,治吧。”
“钱我还会挣的,妈,再陪陪我吧。”
梁倩摇头,病痛折磨让她失去了较好的容颜,那一双眼却始终清澈。
他们开始冷战,梁倩执拗要回家,不吃药,不配合治疗。
梁方起只好答应她。
半夜,他睡不着,去阳台吹风,路过客厅时被主卧的痛呼吵醒。
哭泣中夹杂着呻吟。
他冲进去,把梁倩背起,带上证件往医院跑。
“妈,”他健硕的肩膀稳稳扛着轻如羽毛的母亲,“你不能走。你走了我的家才是真的没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成吗?”
低哑的声音带了哭腔,在夜色里回响。
第二天,梁倩告诉了他房产证的位置。
房子卖了。
但杯水车薪。
梁倩的身体一天天坏下去,精神却还不错,总是和他说话,说到口干舌燥为止。
从前的事,和他爸认识的事,家里亲戚的龃龉,他最喜欢的菜是怎么烧的,炖菜的秘诀……
她想把该嘱咐的话都说完。
肿瘤病房的气氛并不好,隔三差五,熟悉的人消失,不再回来。晚期的人出院,不是治愈,更多的是决定放弃了。
他们送别时不说祝贺,只有视线交错。
梁方起在妈妈的床边写作业,高大的身躯缩在小凳子上。他在医院边租了个屋子,每天给妈妈煲汤。
手艺不错,梁倩总是称赞,喝的却越来越勉强。
她的胃口不好。
交完账单,梁方起靠在医院的公共座椅上,后脑勺顶着墙壁,对着高高的窗户发呆。
他手里捏着记账本。医药费、营养费、化疗费,吃穿用度,都是钱。买房子的款项用得很快,亲戚邻居那里借了一整圈。
只出不进。
……马上就要开学了。
他想争取时间,时间也一刻不停地追赶着他。
路过的人在哭,医院里的常事。
梁方起面无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