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贵千在门口叫他。
“嗯?”璩逐泓抬起脑袋,直起腰,招手示意她进来。
璩逐泓的房间主色调是松灰和深蓝,墙面上贴着几张电影海报和照片,桌前摆放着金属原子模型和两个相框。
地面上零零散散地铺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的是要带走的,有的是整理的时候发现的,随手摆在一遍。
璩贵千抬起腿,灵活地绕过了一个个障碍物,凑近他,坐在床尾。
明明还没到分别的时候,看见他收拾东西,她心里就开始泛酸。
哥哥真的要去上大学了。去一个挺远的地方。
“怎么不说话?”璩逐泓的声音也不高,手上整理摄影书的动作没停。
璩贵千穿着拖鞋的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大腿:“什么时候回来?”
“圣诞假期呀。”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他把要带走的书堆在一遍,又去拿书桌上的相框。一张是全家福,一张是他们俩在芬兰的极光下照的合影。
璩贵千的声音闷闷的:“洛杉矶和京市有十六个小时的时差。”
“对。”璩逐泓停下动作,转头,狭长的眼对上三秒,温柔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他起身,去书桌上拿过一张手写的时差对照表:“喏。”
京市的上午七点到下午两点,是洛杉矶的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一点。
“早上起床可以给我打电话,一定会接到。在忙的话我会给你留言。你的中饭时间是我的晚饭时间,我们可以视频连线。”
手指捏在道林纸上,璩贵千看着用荧光笔勾出的时间段,眼睛眨了眨,溢出晶莹的水汽。
璩逐泓又蹲下,像两年前在医院病床前那样,仰望着她:“你先说,一周给我打几次电话?”
“……才不打。”
“诶呀,那完蛋了,”璩逐泓假装叹息,“我只好每周都飞回来,机票能帮我报销吗?大小姐?”
璩贵千重重锤他一下。
一家人到了洛杉矶,住的还是璩湘怡常年订的套房。
璩湘怡让人给璩逐泓准备的不是市区大平层,也不是泳池别墅,而是学校旁边一处中产社区的小户型跃层,胜在治安环境和社区氛围,又安排了打理起居的保姆。
“车你自己买,但不准换房子,我来洛杉矶出差的时候找不到你,你就直接跟我回国复读吧,”璩湘怡说得很直接,“丑话说在前面,我知道这里的大学生都什么德行,你又是艺术院校,被我发现你碰那些东西、跟别人学坏,就等着被扔到非洲去盯援助项目吧。”
璩湘怡在这个家里的威严无可挑战。她放狠话的时候傅谐和璩贵千都不敢给璩逐泓求情,就只好给他甩爱莫能助的眼神,看他鞍前马后地给璩湘怡顺毛。
一开始她还是在重审原则性问题,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少吃垃圾食品,给你找的阿姨会做中餐的,要是不喜欢就跟我说,再给你找厨子。也不许天天熬夜看片子剪片子,你爸没继承你爷爷的脱发基因,你不许折腾自己……”
“嗯,好。”璩逐泓一句一句地听,一句一句地答。
璩湘怡的嘱咐似乎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她也就滔滔不绝了那么一次,往后在洛杉矶的日子,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都是成年人了,他心里有数”。
傅谐就更坦诚一些。他年轻的时候辗转多个国家留学,去过很多知名的音乐院校交流。那时候他不像璩逐泓,有他们安排好了这些事情,从落地开始一切都是自己负责。
他是知道的,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活,会面对哪些困难。不只是生活上的。在一个远离家乡远离亲人朋友的地方,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会氛围和文化语境下,孤独是必然的,这些独自一人的时刻会让人快速成长。
傅谐忙上忙下,恨不得在几天时间里把所有的国外生活经验指南一股脑说给他听。
但时间毕竟是有限的。于是他也只好说服自己,没关系,总有他们在呢。
大家的离愁别绪,缓缓地释放,到了机场送别的那一天,却是轻描淡写的。
海关前,贵千最后抱了哥哥一下,拍拍他的背,言简意赅:“加油。”
璩逐泓搂着她轻轻摇晃:“你要好好的。”
“你也要好好的,”璩贵千轻声说,“要天天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傅谐的手搭在璩逐泓的肩上,紧紧攥了一下。璩湘怡嘴上说着“过两天我还得来洛杉矶,到时候见”,眼神却不舍得移开。
飞机划破云层。
璩逐泓并不是话多的人,可他离家之后,璩贵千还是感觉到,山外青山骤然冷清了许多。
但她的日常很快又被忙碌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