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璟喘息着竭力弯出个笑来,亲昵地歪头去蹭他的刀,“那……咳咳……我该怎么说呢?”
他可怜地垂下眼角,讨怜似的,“师弟教教我?”
翎卿刀尖压住他喉结,一点点加重力道,眼看百里璟要昏过去了,才淡淡开口:“你应该说……”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百里璟不明所以。
翎卿歪了下头,水红色的妖异眸子中满是真诚,“这是当年我父母跟你说的话呀,不记得了吗?”
百里璟恍惚了一瞬。
百年……真是太久了,久得他压根记不起,当年热情纯朴的农家夫妻扶起倒在地上的他,想递给他手帕擦汗,又怕被他嫌弃,犹豫着不敢伸出手。
身后就有追兵,可他实在跑不动了,他必须要停下来休息。
有什么比活人更好用的挡箭牌呢?
他硬挤出泪水,再兼之体力枯竭,脸色相当难看,抹了眼泪,告诉那两人,他和家里人走散了,眼看天要黑了,山里又有狼,他实在不知道该去哪。
这对夫妻把他带回了家。
他那时还没发现那一小截骨头的奇效,走在路上时颇为警惕,不明白这两人何以这么好心,竟然敢带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孩子回家,就不怕他居心不良吗?
可到了他才知道,这户人家有一个和他同岁的孩子,正搬着板凳,拿着把和他体型极不相称的大勺子,站在灶台后面煮粥。
孩子转过头来时,百里璟恍惚间有种照镜子的错觉。
竟然有人和他长得如此相似?
这就是这两人对初次见面的他万般怜爱的理由?也对,有哪对父母能看着和自己孩子相似的孩子流浪在外受苦呢。
后来得知翎卿竟然是因为这事找上他的百里璟曾无数次后悔过。
——怎么不后悔呢?
一个年幼的魔尊就在自己面前,那么单纯那么柔软,轻而易举就可以拿捏,再不济也能抽了他的神骨为己所用。
而他竟然一条路都没选,反而把对方得罪了!
百里璟眼前都是黑的。
“真是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啊,”翎卿观察他神色,“是在想着当年没把我吃干抹净、连骨头都榨出油来吗?”
百里璟断断续续笑道:“现在后悔岂不是如你所愿了吗?魔尊,我这个人呢,不是席沨翊,我不怕输,也输得起,也不是谢斯南,不怕什么理想坍塌,更不是卫屿舟,不怕死也不怕落魄,同样,我也不是周云意,不怕别人知道我龌龊的模样,千夫所指又如何,我就是要爬到最高!”
他身上的魔骨被翎卿一块块剔除出去,再被一一碾碎。
身上痛极,百里璟依旧露出一个寻衅的笑。
“我们是一样的人不是吗?只要能爬上去,身体上的痛苦算什么?什么都不算!有什么是不可以舍弃的呢?良心?道义?都可以!那些人帮过我又怎么样,喜欢我又怎么样?我才不会在乎。”
百里璟勉力眼下一口血。
“周云意不也是吗?我害死的是你的父母,但她杀的可是自己的,不比我心狠吗?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人只有心狠才能成功,难道我说错了?”
“没错啊,所以现在‘小节’来找你报仇了。”翎卿莞尔,“有什么问题吗?”
“…………”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说服我你才是对的?”翎卿道,“你是对的我也要杀了你啊。”
百里璟一噎。
翎卿剔到了他的双腿,特意停下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骨骼,挺难得的体验。
“说真的,要是你们喜欢我,就都来媚我一下,我还是很高兴的,但你们一个个简直不干人事啊。”
翎卿耸了下肩。
“温孤宴舟临死要恶心我一把,非要让你来杀我,但我还能理解,毕竟以他的能力实在做不到,只能寄希望于你。结果你也是这样,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觉得你什么都不怕,我无论怎么折磨你,你都不会为当年的事忏悔,让我就算能杀了你报仇,也痛快不起来,是这样吗?”
他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百里璟越发不安,脸上却依旧是媚意横生的笑。
“是又如何?魔尊还能怎么折磨我?”
他原本的骨骼被挤了出去,强行融入他身体的魔骨又被翎卿剔出,浑身皮肉一块块干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