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
裂缝中的那截手臂在空中疯狂挥舞,宛如一条狂躁的巨蟒,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手臂虽然看上去肥肥胖胖的,但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表面布满了错综复杂的纹路,像是古老的符文,又像是天然形成的沟壑。与其说那是婴儿的手臂,不如说它更像一棵百年老树的树干,长度足有一人的身长大小,粗细更是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拢。手臂的末端,五指粗壮如柱,指尖泛着幽冷的光泽,仿佛能轻易撕裂天地。
这要是让这手臂拍上一记,怕是要当场吐血而亡。
薛野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寒意:若这仅仅是昆仑胎的一节小臂,那么其背后的躯体该是何等庞大?即便是传说中的巨人,恐怕也难以与之相比。薛野感到头皮发麻之余,却也只能打足精神,死死盯着面前的手臂,准备随时同爬出裂缝的昆仑胎殊死一战。
然而,薛野意料中的巨大怪婴并没有出现,或者说,昆仑胎始终没有显露出更多的躯体部分。
裂缝中传来的巨大吸力逐渐平息,原本肆虐的风雪也随之停歇,天地间重新归于宁静。只有那截手臂依旧在空中挥舞,仿佛在宣泄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愤怒与不甘。那手臂的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狂风,地面被它拍得“轰隆”作响,那轰鸣声乍听之下,竟真的有些像是——
巨大的钟声。
薛野于是侧身看向自己身旁的徐白,却发现此刻的徐白并没有表现出先前那般经脉逆行的异样。也就是说,此时的昆仑胎虽然动静很大,但并不在吸收周围的灵力。
难道说,此物真的已经积攒了足够的灵气,准备破山而出了吗?
薛野复又凝神望向裂缝深处,风雪停息之后,那裂缝中展现出的情形不由地令他心头一震——那婴儿般的手臂末端,竟深深没入了一颗透明的琥珀之中。
那琥珀巨大无比,表面光滑如镜。折射过阳光之后,可看得出那琥珀内部隐隐有流光浮动。而透过琥珀,亦可以清晰看到那昆仑胎的具体轮廓。果然,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宛如一具蜷缩着的婴儿躯体。它的膝盖弯曲稍微腹部,一只手虽然在雪地中狂乱挥舞,另一只手却安稳地枕在脸侧,如同安睡在母亲腹中的普通胎儿一般。
由此可见,这昆仑胎虽说是出世了,却也仅仅只显化出了半截手臂而已,其余部分仍被封存在那琥珀之中。若是彻底托生,怕便不是掀起一场暴风雪那么简单了。
那将是天下浩劫。
昆仑胎未能完全出世,本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然而,薛野偷偷观察到,一旁孤鸾的神情中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愈发凝重。她的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那截挥舞的手臂和包裹住昆仑胎的琥珀,仿佛在看着什么难以言喻的危机。
“这不可能?!”孤鸾低声喃喃,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这层琥珀……怎么可能会碎呢?!”
她的声音虽轻,却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即便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了解,也能从孤鸾的态度中窥见一二。
玉枝不明所以地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她的疑问。反而是一旁的叶三,目光死死盯着那截手臂,脸色苍白如纸,颤声道:“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它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可怕?”
“这是昆仑胎。”孤鸾的声音冷冽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然而,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琥珀中剩余的婴儿躯体,仿佛在透过它窥探着过去种种的回忆,“而那层琥珀,是你们大哥和月曜,毕生的修为所化。”
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然而,这句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叶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叶三虽然不打算追问了,急脾气的叶二可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可哪知叶二刚要追问之时,竟突然异变陡生。
却见从那截手臂下方的雪堆中,突然翻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那名男子峨冠博带,宽大的衣袖在凛冽的风中猎猎作响,衣料虽华贵考究,却已沾满了斑驳的泥点和零星的雪印,显得颇为狼狈。
而跟在在他身后的女子,则身着一袭靛青色长袍,衣袂轻盈,仿佛与风雪融为一体。她的鬓边点缀着一颗红珠,宛如雪地中悄然绽放的一朵红梅,格外醒目。与男子相比,她的鬓发虽有些散乱,衣袍上却几乎看不到什么脏污,显然是男子一路悉心护持的结果。
突然出现的人影让在场的众人无不是一惊,定睛一看,更是发现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人,竟是本该与他们站在同一处的“南红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