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闲轻轻亲吻着怀中人。
夏知又听见他呢喃的声音:“因为,没有用。”
也许是夜色太漫长,爱恨被月色消磨,夏知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种平静,像此夜的涣散的星光。
“有什么用呢。”
他的声音带着些天真,“怎样才算有用呢。”
他握住了顾斯闲的手腕,仰头轻轻亲吻他,圆圆的眼睛盛着潋滟的薄光,“这样,有用吗。”
少年太漂亮了,仰起头来,脖颈修长,线条被明灭的夜灯拉扯得缱绻温柔。
——那夜,顾斯闲在神像前摔碎了神龛,扯断了檀木珠,珠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无边的怨气积郁肺腑。
他那时候发了疯似地想,他一定要抓住他!他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他要在他面前跪下,为他做的事情终生后悔!
可是他的怒意又那样的轻薄与廉价,只需少年握着他的手腕问他,你的檀木珠呢……
只需少年轻轻吻一吻他,问他,这样有用吗。
于是那些积郁在顾斯闲肺腑中长久的,明明只有几个月却好似经年累月的怨怼,就这样轻轻地消散了。
明明已经九十九步将对方逼退悬崖,逼迫对方要么往这里走,要么万劫不复——可就这样,对方只是轻轻往他这边踏出一小步……
哪怕明知对方仅仅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却还是忍不住诚惶诚恐,退上九十九步之多,还嫌不够。
爱一个人的样子,真是懦弱又没用,不够高贵,也不够优雅,失却了家主的从容,也不见运筹帷幄者的底气。
——可是,就是那样的……心甘情愿。
星光穿过簌簌的窗,他们衣衫纠缠,在氤氲的暖香中耳鬓厮磨。
没过一会,窗外多了雨声。
雨声轻灵而破碎,哗哗哗,昏暗的和室亮着暖暖的微光,他抱住了少年。
和服的金丝勾缠着皱起的层云,叠起的屋檐落着积雨,细碎的水珠飘飘摇摇,晃动着窗外湖面粼粼的声影,摇晃的雨,莫测的云,飘落的春叶,暧昧的喘息,层层遮掩着那一颗不为人知的却在激烈跳动的真心。Q裙一三九·四九;四六定更)肉闻
他为他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又为他打碎了三年虔诚以拜的神龛。他为他开始易怒多变,又一次次隐忍收敛。
他的爱意向来和神明一样傲慢,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可他终于承认,无所不能的顾斯闲,在惧怕。
惧怕着那一代一代,被命运写进史书的,不可扭转的死别。
他被少年的离开戳中了痛处,他恨自己太会算计,以至于每日都在预见他们此生不复见的惨痛命运,他算尽天命却无力更改,他发了疯,发了狂,跌跌撞撞,一次一次,近乎绝望。
最后他在狭缝中,选择了与人共享。
他闭上眼,掐住少年的腰,重重地吻了上去。
……能留下就好。
能留下,就够了。
无论未来如何,至少小知了现在,已经被他死死地攥在了手心。
——于是习惯了一步三算,重重布局的顾家家主,竟也开始贪了这一晌之欢。
他终归屈服于不可挣脱的命运,他承认他热烈地爱着他的香主,他是他的年少轻狂的懵懂错误,也是他汲汲营营的苦涩真心。
风雨骤急处,夏知仿佛看到了男人微红的眼尾,他睁大眼想仔细瞧瞧,却被大手蒙住了眼睛,唇被深深吻住,带着些痛意。
他轻轻叫了一声。
于是那吻便轻了,很轻,伴随着柔软的,细腻的千头万绪;落在少年身上,如同这不可挣脱的万丈红尘。
无有泰山之重,不比鸿毛之轻。
*
哄好了顾斯闲,夏知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高颂寒在美国,平日只要视频电话,也不是次次都要裸聊,偶尔也会他坐在那里,高颂寒跟他分享一些洛杉矶的见闻和日常。
夏知本来不怎么想搭理的,但听见高颂寒被邀请和英国皇室的贵族一起赛马,还是忍不住有点好奇,高颂寒就给他看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