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了会,便自己握住船桨划船。他所去的方向,正是血蔓延过来的方向。越往前,水中血越厚。直到四周都是血红一片,不见正常颜色的海水时,他看见另一艘船在眼前,那船大得惊人,极为豪华。他未犹豫,直接跳了上去。但他料想不到的是,会在船上看到薛雁南。当下的薛雁南正无力地倚着大柱子而坐,他的身上满是血迹,脸色苍白,显然是已经身受重伤。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一具尸体,应该是船夫。薛雁南看到唐离,眼里划过意外。他抿了下干白的唇。唐离负手缓缓朝薛雁南走去:“你怎么在这里?”还真是冤家路窄。与狼狈的薛雁南一比,当下的唐离,倒显得精神得多。薛雁南也更显落魄。薛雁南没回唐离的话,他隐隐喘了口气。唐离又漫不经心地瞧了瞧周遭的情况,能想得到薛雁南定是杀了许多海怪,水里才会有那么多血。这小子倒是给他解决不少麻烦。他随性地蹲在薛雁南面前,伸出折扇挑起对方的下巴,打量着其面无血色的样子:“啧啧,怎么还没死呢?”薛雁南知道唐离想他死,他又何尝不想唐离死?但怨只怨他无能。他别开头,躲开唐离的折扇,与之无话可说。唐离站起身,把玩起折扇,他的目光仍落在薛雁南身上,语气变冷:“无论你怎么摸索来了这里,肯定是为了织织吧?”他能想到来此,薛雁南也能想到,不算意外。薛雁南不答话。唐离居高临下地看着薛雁南,自是看不顺眼。任何肖想柳织织的,他都容不下。他握住折扇的手稍一顿,本打算就此出手送这小子一程,可不由又想起对他哪里都不满意的柳织织。思起她的以理待事,若他杀了薛雁南,她怕是对他更不满意。毕竟,薛雁南是武昭王妃的儿子。他抿了下唇,决定暂时留这小子一条命作罢。何况后面估计还有用。他隐隐冷哼了声,再瞧了瞧已闭上眼,本就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薛雁南,便转身跳回祁娘的船上。他步到祁娘身边,蹲下用折扇点了下对方的穴位。祁娘缓缓睁开眼,满是迷茫。直到她渐渐思起什么,便倏地惊叫着坐起身:“啊!”唐离站起,离她远了些。祁娘的目光触及到唐离,才颤颤地冷静下来,她赶紧查看四周,见没有海怪,才狠狠松了口气。她还在不断喘着,余惊未了。唐离无视她这几乎被吓掉半条命的样子,只道:“跟我上大船继续掌舵,否则现在就扔你入海喂怪物。”祁娘闻言,不由抖了下。唐离不管她怎么想,转身又跳回大船。祁娘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船旁边竟有那么大一条船,免不得吃惊。她还没见过如此大的船,大得比过房子。她不敢忤逆唐离,何况她见识过他连海怪都能轻巧杀掉,便只能颤着身子爬起身,过去将自己的船划近大船。她上大船时,唐离已随意地坐在一把椅子上。他环着胸,等着继续前行。祁娘将船板上的一幕幕收入眼底,当她看到那死去的船夫,脸色跟着惨白下来,偏偏船上两个男人都没有反应。她抹着泪,踏上阶梯,上去掌舵。不知停了多久的大船,终于又开始移动。薛雁南始终没说过什么。他歇了阵,便缓缓爬起身,进入船舱。船舱内的空间极大,不仅格局复杂,还分割出几个房间,他沿着走廊艰难地往里去,进入第二个房间。他拿出药,坐下给自己处理伤口。周遭仍是厚厚的,让人无法分辨方向的迷雾,虽然一时间没有再遇到海怪,祁娘也不知道究竟该往哪个方向去。她看了看唐离,只能顺着直觉行事。或许是这个船太大,已是把周围的海怪吸引过来,被薛雁南杀了,所以后来的很长时间,四周都是静的。许久过去,无事发生。船始终稳着一个方向行,不知不觉迷雾渐渐变淡,又渐渐没有。乍一看,他们就像在寻常的海面上。四周风平浪静,且一无所有,看不到任何边际。祁娘掌舵仍往东北方向直行,徊杏渡的人都知道,清河仙岛就在徊杏渡的正东北方,只需直行。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始终无法抵达终点。她便看向唐离:“公子……”唐离只道:“继续。”祁娘依着他,哪怕又饿又渴,也不敢有怨言。但不管过去多久,他们还是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直到夜色来临,又到夜渐渐变深,始终没有结果。传说中的清河仙岛,像是被隐了身。唐离忽然出声:“过来。”船上除了已经入舱的薛雁南,只有祁娘,祁娘迟疑了下,便怀着害怕,缓缓踏下阶梯,朝他走去。唐离未看身侧的她,只拿出一粒药:“吃了。”祁娘愣住,不敢接。唐离没耐心跟她磨蹭,他站起转身,直接将药弹入她嘴中,指尖力道大到足够那粒药奔向她的喉间,被她下意识吞下。“嗯……”祁娘捂住喉咙,变了脸色。唐离越过她:“何时到岛,何时给解药。”他进入船舱。祁娘的眼泪落下,所以是毒药?她哭着回去掌舵。唐离在船舱内随便挑了个房间,歇息起来。在唐离入舱没多久,薛雁南步出。薛雁南瞧了瞧寂静的海面,便转身踏上阶梯,去到流泪不止的祁娘身边,他将拿来的吃食和水囊递给她。祁娘瞧了瞧他,上前接过。她着实又饿又渴,便坐下吃喝起来。薛雁南道:“你可以先歇会。”祁娘点头:“多谢。”薛雁南没与她说其他,他走到护栏边,瞧着海面发起呆。希望柳织织有心的,自然不只有唐离。他亦是百般希望给她找到一颗心,所以才回到清河山庄,在祖父那里一番打探下,便摸索来了这里。他就如此站着,许久未动。舱内的唐离许是本就虚弱,又没好生歇息过,当下倒是睡得还行,就是那对好看的长眉始终皱着。时间静谧地流淌,凌晨来临。不敢歇息久的祁娘,睁开眼继续掌舵。船仍是往东北方稳速移动,薛雁南已不知何时回了舱,只祁娘怀着恐惧,为了解药,始终在外头。后来没睡多久的唐离,也醒来。他就这样躺着,一时未动,胸膛狠狠地起伏了下。喉结滚动的他,似在压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