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挑了挑眉,“什么人?让你千里迢迢南下来找。”
“一个小乞丐。”
楚空遥拨弄手炉的指尖突然一僵。
“十几年前,大渝的除夕夜,也是这样大雪的冬天,有个小乞丐在一户商户人家后院的狗棚旁边等了整整一天。你知道他在等什么?他在等这家人年夜饭后倒出门的泔水。小乞丐除夕夜果腹的东西就指望从那桶泔水里搜刮出来。”鹤顶红静静望着一动不动的楚空遥,“他等啊等啊,北风吹得他浑身成了酱紫色,终于等到宅子里的下人出来把那些残羹冷饭分给他。小乞丐精明又眼尖,一眼从泔水桶里见着条吃剩的鲫鱼,赤裸裸的一根鱼骨,就尾巴上还剩着几口肉。他眼馋得紧,巴巴等着下人把那条鱼尾倒进他手里。哪晓得分食的下人见着那条鱼尾,看见上头的肉还剩不少,干脆一扬手,把它扔进了狗棚。一转眼,狗棚里的狗就扑上去把鱼尾吃得一干二净。”
“后来小乞丐长大,成了很尊贵的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岁岁年夜饭,都只吃一口鱼尾。”鹤顶红声音却来越轻,“他啊,他被那条鱼尾困住了一生。”
他悄悄把手放在桌面的手炉上,碰到了楚空遥冰冷的指尖,对方猝不及防一颤,把手挪到一边。
鹤顶红又说:“不,他不止被那条鱼尾困住了一生。他还被冬日里的一口糖葫芦,被一母同胞的大哥,被一切他年少时本该得到却没有得到的东西困住了一生。”
楚空遥终于看向他,那副顶好的面容上再也没有了笑意,取之而来的是万分森寒的警惕:“你见过我。”
鹤顶红供认不讳:“我见过你。”
他说:“在你颠沛流离的每个年岁,乞讨度日的寒冬,食不果腹的却无法阻挡你长大长高的每一个日子,我都在看着你。”
“撒谎。”楚空遥冷冷开口,“每个年岁白鹤都要南迁,你看不到我。”
鹤顶红是在撒谎。
过去的楚空遥他没有见过,哪怕是现在,也还没到他在西园被救的那年。
至于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那一百年里,他和谢九楼各有等待的时候,断断续续从对方口中获悉的。
“我在有一年南迁时看见了你,”鹤顶红面不改色,“我为你停了下来。”
楚空遥这次沉默了很久,低眼道:“……我不记得你。”
“你不用记得我。”鹤顶红说,“没人能强迫你去记得过去的一切。我只管我记得。我记得你不爱笑,不爱酷暑亦不爱严寒,不爱笨重繁复的衣裳,不爱出门也不爱见人,不爱高楼琼宇里的一砖一瓦。你爱或不爱的一切,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不记得。”
……
半晌,楚空遥似是显露了醉态,始终不肯抬头,只低低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鹤顶红吸了口气,又无声把手覆在楚空遥手背。这次楚空遥没有躲。
“我找了你很久,才找到你。”他说,“你长得太快,变得太快,还没来得及让我看清,就离开了。”
楚空遥别开头:“那时人们总说,祈国的粮食,比渝国的好讨,我便去了。”
屋外雪停了,一时空落落的。
月洞门那边传来细碎的铃铛声,谢九楼和提灯在檐下敲响他们的房门。
“三更了,楚二,出来放鞭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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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就到这里。
摘要这句话是在网上看到的,只是觉得很适合楚二,所以引到了摘要里。
也希望大家潇洒平生,永远不会被年少时所求不得之物困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