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心中发笑,偏学着当年的神态冲她微扬下巴:“就挑。”
谢九楼只管低头系自个儿的,听着这俩人斗嘴摇了摇头,又顺手接过淡月的伞:“我来便是。天冷,你们趁早回房。布好了菜,便叫众人散了吧。三更再出来放鞭炮。”
说话间秋筠从远处跑过来,说是送春温才换好的手炉给提灯,又叫淡月微云回房吃饭。
两拨人左右分头,三位姑娘回了房,谢九楼和提灯两个便往另一边的院子里去。
一路上尽是点好的大红灯笼,冰天雪地里,风光竟叫满目火红的暖意夺了去。
时下寒冬,雪是占天的大,白断雨非要在室外吃饭,说不能浪费这一夜的好光景。
好在饭桌上都不是怕冷的人,提灯早被姑娘们里三层外三层裹好,阿嬷做的靴子是上好的鼠毛内里,手上捧个炉子,从头到脚都是暖和的,谢九楼便也默许了。
一桌亲朋,席位也不讲究,布菜的人只按谢九楼安排的,把个人喜欢的菜放在个人的位子前头,鹤顶红面前一盘时令果子,谢九楼和提灯那边则全是提灯爱吃的,白断雨那儿摆的是江南小菜和鱼子鸭掌,楚空遥面前则是一盘松鼠鳜鱼。
楚二一身矜贵,口味却不贵,惯爱吃些寻常人家饭桌上的硬菜,宫廷贵府专享的珍馐,一概不入眼。说这人从简,偏偏吃得又刁钻,吃鱼不吃鱼腹,只挑鱼尾吃,刺不多的不要,只吃全是刺的鱼肉。
譬如现在。
白断雨酒至半酣,夹了一筷子鱼腹放进楚空遥碗里。
楚空遥小心翼翼夹起那块鱼肉,举出碗——
然后扔给了趴在脚边打盹的小狼。
白断雨冲他瞪眼。
他只面如春风道:“不吃。”
他最爱的那块尾巴肉从菜一上桌就被鹤顶红夹走,罪魁祸首已经埋头挑了一刻钟的刺,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正当楚空遥凉飕飕的眼风扫过旁边的鹤顶红,对方便将那块挑完刺的鱼尾放进了他的碗中。
楚二皇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假笑上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缝。
鹤顶红放下筷子,侧身把一条胳膊支在桌面:“吃啊。”
见楚空遥难得地怔着不动,他忍着笑,一本正经道:“不喜欢吃?”
楚空遥:……
从来只有他对别人孟浪的份,头一次遇着个先发制人的,楚空遥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整理好仪态拿起筷子:“小公子客气。”
酒足饭饱,众人说玩点什么。
谢九楼心肠一绕,睨一眼提灯,说:“诗词接龙,以箸击盏,十声之内接不上便算输。”
提灯慢条斯理放筷擦嘴,起来转身就走:“我先回了。”
谢九楼一把把人拉回去,笑着哄道:“接词话。只要能接上,什么词儿都行。”
提灯冷冷瞥他一眼,才又坐下。
哪晓得玩了几圈下来,提灯说不出两句诗,短词倒是一口一个,顺溜得紧。什么“刚愎自用”、“麻木不仁”、“嫉贤妒能”,接起来半点不费力。
谢九楼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凑过去低声问:“你几时学的这些词儿?”
还全是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