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尔抬头一望,是自个儿的高中同学弗雷德里克。听这名字就知道了,这小子是个德裔。
恩,本县除了一半爱尔兰裔以外,还有五分之一的德裔人口,当然隔壁县更多。德意志地区因为人口增加、饥荒等原因,往前几十年有个向外移民的移民潮,大多都到了美洲。
为了保证法官大人能够听懂本县三四千德裔移民的德语,弗雷德里克很显然也受命前来担任书记员兼翻译。
只能说美利坚推广英语的路,任重而道远啊!
弗雷德里克的运气比奈尔好,他们家经营一间旅馆,没错的,三楼有特殊服务的那种旅馆。矿工群体找老婆困难,一个个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如果有选择的话,很多人家也不乐意把女儿嫁给矿工。所以在这里,旅馆业的生意还不错,发薪日的那天,弗雷德里克家肯定爆满。
所以这小子家里有些钱,在他高中毕业以后,就托关系把他送进了行政委员会干文书,先干两年,混的人头熟了,对于他们家在本县开旅馆,那是有大好处的。
“稍等。”奈尔抬头朝弗雷德里克招手。
奈尔不像弗雷德里克会使用打字机,在法庭上只能用铅笔速记,不过法庭上面,说话也未必有多快,差不多能记录一个模样就行。后面还得麻烦弗雷德里克重新录入,其实咱也算是欠他一个人情呢。
同样作为外国的移民,两个人在高中的关系还行,算不上铁哥们,但也能聊得来。而且弗雷德里克很希望招揽奈尔到自己家的旅馆工作,甚至以奈尔为副手,直接把旅馆开到煤矿附近去。
他一个德裔和那帮文盲大老粗爱尔兰裔的矿工实在是讲不来话,有奈尔这个爱尔兰裔去招揽矿工们,那不就是事半功倍?反正都要扩张生意,与其用自己不熟悉的人,不如用奈尔这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
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在行政委员会的门口稍等了一会子,弗雷德里克就带着文件夹下楼,他一把上去勾住奈尔,两人结伴去巡回法庭。
按理说巡回法庭应该要在一个庄严肃穆的室内的,可惜布鲁克县就是个移民县,如果不是有煤矿,根本就形成不了这个县。所以煤矿上面很繁荣,但是市镇却不大。也没有那种大礼堂,甚至连教堂修筑的都不大。
天主教在西弗州的实力还不够宽裕到修筑宏伟的大教堂……
所以巡回法庭就在税务局的门口,同时也是整个韦恩斯堡的“市民广场”上面搭个凉棚,摆上座椅板凳凑合一番了事。
美利坚的县城,可以没有其他的一切设施,但是国税和地税两个税务局一定是最早出现的。美国人一生无可避免的只有死亡和纳税,哈哈哈哈哈哈……
法庭内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的是原告被告,有的是县城的老百姓,还好没有什么小贩推着车在卖菜,不然就热闹了。县警驱赶人群,大致立下了整个法庭的边界,随后就等法官以及本县的行政委员到来。
奈尔和弗雷德里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在法官那个明显要高好一截的座位之前,摆好了东西之后,便不再多话。马上开庭,有事可以之后再说。
并未等很久,西弗州第二巡回法庭的爱德华法官就夹着文书临场。有人喊了几声肃静,奈尔和弗雷德里克起身,回头向法官致意。
布鲁克县就是个煤矿县,煤矿上能有什么事?真出了事情,煤矿主的保安队和工会自己就内部“友好和平”的解决了。反正据说往前推三十年,就本县的煤矿上面,起码死了好几百人,有矿难死的,也有互相友好协商死的。
现在的工人有战斗力啊,一个个和未来办公室里面的弱鸡白领可不同,拿起铁锹就和林子里的熊一样,浑身铁胆闪金星,干死你丫的资本家。
除开矿上,剩下几个小村镇以及县城所在的韦恩斯堡,多少年了,根本就没出过杀人案。小偷小摸啥的,倒也是有,但是谁家要是失窃一个银餐盘,第二天就能传得全县皆知。人少事也少,政简而刑清。
所以来本县巡回,和度假差不了多少,每天有案子就处置一下,没有就完事。
爱德华法官是个五十多岁,看着略微呆板的人。去年他来时,奈尔就发现了,这人就是公事公办,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是也不接受什么请托或者贿赂。法条怎么写,他就怎么判。严厉又不近人情,这样的法官已经算是不错咯。
贫民老百姓能摊上这种法官,起码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委屈……
“开庭!”奈尔的后背传来小槌敲击的声音。
很快第一个案子的原告就被县警给带了上来,奈尔一瞧还是个熟人,相当的面熟。应该是自己的便宜老爹的工友,就是具体的名字不太记得了。
“艾弗诉布鲁克县行政委员会案……”
一名本县的委员向法官介绍道,为啥一个小小的矿工会单枪匹马的跑来状告县衙门,其实理由也很简单,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到原因,是因为县里面拒绝将他牵着的那个小女孩送入孤儿院。
听起来不怎么明白是吧,三年多前不是矿难嘛,小女孩的父亲和奈尔的便宜老爹一样,填了矿井。然后矿主赔了一千五百美元给小女孩和她的母亲,但是她母亲在外面早就勾搭了人,正好她爹死了,于是直接卷了钱,和那个男人跑路。
留下这么一个小女孩,艾弗是他们家的邻居,和小女孩的父亲也是工友,看小女孩可怜,于是暂时照管小女孩,并准备把他送去孤儿院。
大伙儿都是穷人,怎么可能凭空养活多出来的一张嘴呢?
可是当时县里认为小女孩的母亲尚在,作为有家长监护人的儿童,应该由她的母亲来照顾养育,不符合进入孤儿院的条件。
一来二去拖了三年,小女孩拖到十二周岁。万般无奈之下的艾弗只能状告县行政委员会,以求女孩有个存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