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生跟他爸上了楼,一直进到杨知行的书房里去。这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昏黄的。于是他说:“爸,你要真看书就把灯开亮点,这样眼睛都坏了。”
他先坐在了书桌对面的椅子上。但杨知行并没有坐在书桌的里面,而是坐在了进门一旁的沙发上。
于是杨广生也只能站起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杨知行转头看他,看他破掉的嘴角和肿得很高的脸颊和血印子,伸手轻轻碰了下。
“疼吗。”
杨广生摇头:“林姨没劲儿,还没一般女人往自己脸上招呼护肤水的时候用的劲儿大呢。”
杨知行神色一凛:“肿这样都拦不住你胡扯。”
杨广生:“哈哈。”
杨知行往沙发后头一靠,转头看着杨广生。看了会儿,看得他有点毛。
“……我错了。爸。”他认错一向都是非常主动的,“我今天做的事儿太不理智了。破坏了计划,还得让您出面收拾。”
“你能做出这样的事出乎我的意料。”
杨知行用鹰一样的眼睛盯住着他,他就作势低下头去揉脸。
杨知行叹了口气:“紧张什么,我只是想多看看你。你多久没回家了。”
杨广生马上展开笑容说:“那我这次就在海城多住几天,陪陪你。”
他把茶几上的茶叶罐打开,夹了两小撮放进紫砂壶里去,然后打开热水壶的开关。水壶呼呼地响起来,他又把两个倒扣的薄瓷茶杯翻过来摆着。
杨知行看着他急切表现想转移话题的样子,抬手摸摸他的头发。
“江心白是谁。”
杨广生手上的动作停了下,神情自若地回答:“就我助理。”
他用眼睛瞟了下老杨又马上把目光放到茶杯上去。
“你不见过吗。个子挺高的小朋友,特老实。你还夸过他。”
“我见过?”杨知行说。
杨广生疑惑地看向他爸:“……之前在海城你见过他好几次呢。他来咱家吃过饭。还住过。”
杨广生心中又升起了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这半年多以来和老杨的相处中越来越明显了。
“是吗。”老杨看向远处的窗帘,似乎在回忆。然后问:“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是林树丰的人?”
“小白是林树丰推荐给我的没错,但他现在就只是我助理。”杨广生回答。他没多言,因为跟老杨想隐瞒什么事绝对的多说多错。他转而问道:“爸你怎么了。你真的很不对劲,好像经常忘事。我这段正好在海城,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杨知行却没被他带跑:“那这个人现在为什么会在医院呢。”
“……受伤了。”杨广生说。水热得很快,水壶里的水从呼呼变成了咕嘟咕嘟。他拎起水壶倒水,然后盖上茶壶的盖子摇了摇。接着用竹夹夹住一只杯子,再勾住紫砂壶的壶把,用洗茶的水冲洗杯子。
杯子冒着热气,淡黄色的茶水顺着杯沿流到茶宠的头上。
茶宠冒着热气,又顺着它的身子流到茶海上。
山水风格的茶海上,水路冒着热气,一小股茶水流走了。
杨广生一边倒茶,一边认真地看着整个过程。非常认真。好像一点不能分心似的。
然后他第二次把水倒进紫砂壶里去。
他身后的人察觉了他的心思,缓慢地和他说:“广生,心软的人,再聪明也没用。心软的人有身会被骗身,有钱会被骗钱,有权会被骗命的。”
杨广生转身,笑着把茶水递给老杨:“真可怕,多亏我没心……啊,他们都这么说。”
杨知行皱眉看他,没有接杯子。
“你又胡扯什么?我跟你说真的呢。你别犯傻。不把他们斩草除根,掉下山崖的迟早不止你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