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仪城中的众人懒散惯了,无论是腿脚还是脑力,都明显比不上京都那群人,但终归是多个人多份力,总比她和祝允挨家挨户地去查要强,那才是跑断了腿都不见得能有收获。
“我们也走。”看着各路人马在当铺东家的指挥下有序推进着,贺长情自然也坐不住。
“主上,您还是歇息吧。阿允一个人去查就行了。”看着这几日里贺长情成宿地操劳,再加上不久前又大醉一场,祝允实在替她担心。其实该怎么做,主人方才于人前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他不明白,为何她一定要坚持亲力亲为。
“我没事,撑得住。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能亲自去,我躺着也是干瞪眼。”贺长情想都没想,便拒绝了祝允的提议。
“我知道……”他自是知道主人心思的,他也明白主人定然不会答应他这一小小请求。可即便是偶尔的一次,他也想做点什么,只为换取她能稍稍轻松一些,即便这样,也是奢望吗?
但如果,如果他受了伤生了病,她是不是就会留下了,哪怕只是片刻,也好。这还是祝允第一次生出了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只是一个金玉奴,主人怎么肯为了他放弃一贯的坚持?即便心内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可这种孤注一掷的想法却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
“阿允,你神情怎么不大对?”望着祝允逐渐泛起绯色的脸颊,贺长情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这个祝允,什么时候出岔子不好,偏偏要这么赶巧吗?
“主上,我……我好难受,您能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吗?”天知道这话有多么难以启齿,可祝允也就这样没羞没臊地说出口了。只要能让她留下,不就是扮可怜博同情嘛,也没什么的。
祝允大抵是真的难受得紧,脸蛋上的那两抹红云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蔓延到了脖颈间,甚至还有一路往下的趋势。
贺长情忙从他衣襟处收回了视线,再往下看就不合适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这样了?”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祝允这次的发作。眼前的人似是痛苦难耐,一只手胡乱扯着衣裳,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硬是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道道红痕。
“别抓。”贺长情伸出手来控住了祝允毫无章法的动作,额上都不由地被逼出薄汗来,“我先去给你找个郎中过来看看,别急。”
他明明就是装病,哪里可以让郎中过来亲自揭发呢?
祝允不禁又急又怕,竟是一下攥住了贺长情的手腕,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又像是被烧着一样地弹开:“主上,我,我休息休息就好,您可以就在这里陪陪我吗?”
自从收了祝允在身边,他一直勤勤恳恳,一言一行并未有半点逾越之处,她自然是打从心底里怜爱的。如今这点小小要求,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即便贺长情心中再急,也还是要讲人情的。
她叹了口气,扶着祝允在床榻之上躺好,替他细心地掖着被角:“阿允,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这话立时令祝允脸色一变,他赶忙为自己辩白起来:“主上,阿允对您绝无二心,若有朝一日胆敢背弃于您,就让我不得好死。”
“不是说这个。”祝允忠不忠心,会不会加害于她,她还能不知道吗?只是最近祝允的行为很是奇怪,实在叫她捉摸不透:“你最近是不是有在刻意避开我?”
“阿允,没有。”主人心细如发,果然还是察觉了。可即便事实如此,他也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便必须要为他的行为给出一个解释。这可让他如何开口呢?说自己不知何时起一见了她就会心跳如雷,可若是不见心中就百爪挠肝到酸涩肿胀的程度吗?
不,这些话不能让主人知晓,他应该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只有做到这些,或许才能就像现在这样,一直跟着她,留在她的身边。
祝允倔强起来,也是颇有气性的。
“你既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只一眼,贺长情便知祝允这小子是在诓她,但就现阶段而言,她只需要确定祝允的忠心不二就足够了,“睡吧。”
祝允身子一向硬朗,如今无伤无痛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贺长情心中默默算计着,只要祝允睡着了,她再去也是一样的。
“主上,您也上来歇歇吧。”祝允将身子往里挪了挪,主动让出了半张榻来。
“男女有别,懂不懂啊。我都不让你和我共处一室了,你却还想让我和你一起同塌而眠?”贺长情一时无语,“我在你隔壁歇会儿,有事叫我。”
“主上。”祝允挣扎着将上半身撑了起来,盯着贺长情的背影,声音发虚,“您该不会要走吧?”
贺长情的身子一僵,嘴硬道:“不会,你想多了。”但该说不说,她总自诩是最了解祝允的人,却忘了,早在朝夕相处的过程里,祝允也变成了最了解她的那个人。
这种被人戳破心思的感觉实在尴尬,贺长情索性打消了独自探查的想法,在祝允的隔壁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好在琅仪城的手下办事还算靠谱,仅仅只是一夜过去,虽不能直接查出余初鸿的下落,但从城中的几位老人口中得知了余初鸿在幼时的确有一个形影不离的玩伴。
想来,那泥人捏的就是他们二人。
“全城可戒严了?”只要琅仪各处城门都严加管控,那么捉住余初鸿只是早晚问题。昨夜事发匆匆,贺长情只命当铺东家带着她的玉牌去了琅仪县衙一趟,更多的还未叮嘱。
“主上放心,已经和县令大人打过招呼了,要出琅仪城必要通过层层关卡。别说余初鸿,就是一只鸟没有正当理由,它也出不去。”
“别影响了正常百姓出入就好。”说到底,她在朝中并无一官半职傍身,若是搞出的动静大了,难做的还是圣上。
这回戒严,一晃便是三日,余初鸿从未出现在城门附近,甚至就连城中埋伏着的那些探子也没能见到其人踪迹。
但好在沈从白当日传信于她的同时,便已经先行调动了鸣筝阁散落各地的暗哨,因而这三日不仅不能说没有收获,恰恰相反,贺长情通过这些零碎的消息,逐渐拼凑起了宋家灭门案的始末。
李文唤当年被他们一路追杀,走投无路之下曾向宋家求救过,许是因为宋家和陆家祖上是姻亲关系,所以对于李文唤的求援一直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