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来开口:“你是午夜这次航程的第一负责人,对吗?”这个时候倒是知道他的地位了。管家矜傲地点头,清了清嗓子,刚要拿出话事人的架势,却被楚来打断。“好,那我没找错人。”她扬起下巴,对管家做了个招狗般的姿势。“你,滚过来道歉。”管家的脚步沉重,他当然不想对楚来低头,何况她的口气那么轻蔑。可午夜小姐就在眼前,耳机里还有组织的人在监听现场情况,他哪边都得罪不起。楚来向管家展示她手上那个浅绿色的手环,全息投影亮起,那是一份文件。白昼好奇地在楚来身后探头,想看楚来是如何表达愤怒的,可楚来却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神情激动,或是提高音量。她盯着管家的眼睛,把白昼刚才在房间里背诵的文件条例细则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管家没控制住瞪大眼睛,他看向那块光屏,细细密密排布的小字几乎让他眩晕。耳机里,几个守在仪器前负责监听的人也都陷入沉默。行动暴露,众人有些发憷,他们自以为藏得很好,可午夜还是发现了,而她发现后不但不觉得到害怕,甚至还直接站出来和他们对峙。当那些窥探的视线、监听的耳朵隐藏在暗中时,当无形的规矩违背人的意愿、阻拦人的行动时,因为未知,人们往往会因为看不清形势而产生恐惧。人在异乡,形单影只,他们原本觉得午夜会很好控制。可楚来出现了,带着她直接和这群人叫板。管家低着头,已经心乱如麻,耳机里传来一声响,有人在砸桌子:“她是怎么发现的?”管家是唯一在现场的人,他回想起楚来进门时带着的头盔,猜测那是她探测到仪器的原因。他心里懊悔,当初看着她那个头盔平平无奇,还以为q14下城区某个黑市里淘出来的二手货,没想到功能这么高级。比起耳机里的沉默,现场的沉默更让管家感到不自在。楚来在背诵完那两条细则以后就不说话了,管家甚至不需要和她对视,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着的强烈的压迫感。很快船就要开了,游轮离岸后,她们本该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但楚来的气势像是她一个人就能把整艘船搅个天翻地覆。“首先,我代表这次浪漫之旅活动的全体参与员工,向午夜小姐表示深深的歉意,出现这种纰漏,是源于我们的看管不当……”狡辩已经行不通了,管家深呼吸,开始按照之前培训时发放的管理条例上的话术滑跪道歉。先是答应给午夜换个套房,处罚那个莫须有的在房间里藏设备的员工,然后承诺不必参加拍卖,等拍卖会结束后会直接让乌冬过来。紧接着是一检讨二反思三改进,管家本以为这长长的套话会让楚来叫停,可她看上去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直到管家自己结束了这段话,终于敢直起身子看向她们了,才发现楚来抱着胳膊,侧身在看午夜。“刚刚那些话记住了吗?”白昼一怔:“记住了。”楚来点头:“很好,那么你对‘虚伪’的理解又加深了一点。”管家气得胃疼,对条件不满意刚才怎么不提,就为了听他站在着低声下气地多说两句?“接下来教你生气的用处。生气是因为你遭到了伤害,想要发泄,就直接报复回去,或者用你这份愤怒去索要该有的补偿。”她说着,走到管家面前,开始对着他竖指头。“第一,我们哪里也不搬,谁知道你们在新房间里会不会耍手段。套房里的设备现在就找人来撤掉。第二,凭什么还要等拍卖会结束,午夜花给珊瑚岛的钱是白花的?立刻把乌冬叫回来。第三,你的级别太低,道歉听上去也全是废话,让你们船上真正管事的人出来,你没情商,把场面弄得这么难堪,让有情商的人来收拾。”明明一直在让场面变难堪的是楚来,她却直接把矛头指向了管家。就在管家因为憋闷和羞恼而语塞时,耳机里传来一个女声,她在轻声发笑。“照她说的做。”章兆被人从办公室里请出来,刚好赶上这一幕。原本她只计划应付一个午夜,没想到还附带了个牙尖嘴利的向导。听到有人愿意扛下担子,管家抬起头,脸色也松快了不少,他循着章兆接下来的指示对楚来开口。“这位……楚向导,您的要求是合理的。白鲸号的特聘管理通过耳机让我向午夜小姐和您传话,你们旅途劳累,今晚她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她已经推掉了明天上午的工作,专门为二位准备了一次会面。届时她将替你们解答一切关于白鲸号的疑虑。”管家转述着耳机里的话,中途停顿了片刻,露出意外的表情。“明天中午,她也将邀请二位一同前往贵宾餐厅共进午餐,二位对于下船后再利博港的行程有什么疑问,可以一并提出,她在利博港有人脉,乐意为二位排忧解难。”白昼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私奔,现在有人能给她提供利博港的消息,她顿时来了兴趣,却又担心自己太高兴会破坏楚来摆出的气势。可当她看向楚来时,却隐约能从她嘴角看到一丝笑意。楚来在管家说到一半时就猜到耳机对面那个人是谁了,却明知故问:“你们这个管理怎么称呼?”管家赔笑:“姓章名兆,她说二位直接叫她名字就好。”楚来点头,打发管家出去办事,自己则对白昼比了个ok的手势。她脸上笑容的含义只有她自己清楚。铺垫那么多,把阵仗弄得这么大,为的就是最后那个要求。现在总算如愿以偿,她要找到人终于自己送上门来。-在盯着维修人员撤除掉房间里的监听设备后,套房门关上,楚来和白昼都松了口气。不用再隔着头盔用频道打哑谜,白昼直接拽起了楚来的手,声音雀跃:“你真厉害,我差点都要答应他最开始的请求了!”楚来得意,却不忘继续加重在白昼这里的印象分:“现在明白了吧,跟着我上船,是个明智的选择。”白昼点头如啄米,可摇晃楚来胳膊的手却一顿:“但我们明天一定要去吃那顿午饭吗?”楚来策划半天等的就是见章兆的机会,循环已经进行到第三次,她怎么也得套出那个诊疗所的地址了。但她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问白昼:“你有什么顾虑?”白昼松开楚来,去隔着衣服摸自己的肚子。与其说是摸,不如说是敲。在指节敲打皮肤的闷声之下,隐约传来了撞击金属的铿锵声。“这里面都是仪器……我没有设计储存食物的空间,连水都喝不了。”楚来在白昼说到一半的时候就伸手去拽她了,这里不是c区的同茂产业园,万一白昼自己手上没轻没重,敲出个什么好歹来,她连修都不知道怎么修。心里想着明天那顿饭局的时,面上却不能露破绽,楚来叹气一声,忍不住吐槽:“你不能吃东西,却声称自己爱吃乌冬面,还用这个给乌冬命名?”白昼倒是没细究楚来怎么知道这段逸闻,反而很自豪:“因为乌冬这个名字很好听!黑色的冬天,也不知道那是多么震撼的景象。我在家里还没感受过冬天呢,也没见过雪。乌冬让我给他起名字,我就选了自己最想看到的景象,结果他们说这是食物的名字,以为是我爱吃乌冬面。”她眼睛发亮,倒让楚来有些感慨,她喃喃开口:“说到雪……我也很想看雪。”“而且你不觉得午夜和乌冬的名字很配吗?我听说恋爱的人会起情侣名,就也想试试。”白昼的思维却已经跳脱倒别的地方去了。外面世界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什么话题都很新鲜。即便是提到恋爱,她也依旧坦然。话音刚落,提到的人就出现了。乌冬在外面按响门铃,午夜雀跃地想去开门,却被楚来拦下。没有了藏在暗处的监听设备,她的指令给得很直白。“等乌冬进来,扫描他身上有没有携带监视装置。”白昼一怔:“可他是乌冬,不是别人。刚才你不在的时候,他根本没问我什么不该问的事,只关心我一路过来累不累。你让我少说话,他也不嫌我冷淡。”乌冬是和她一起谋划私奔的恋人,难道她不该相信他吗?楚来摇头,这整场谎言对白昼来说太过复杂,想引导她避开危险,只能换种话术。“他也是珊瑚岛的员工,万一有人想陷害他呢?”白昼接受了这个说法,却因为自己即将对乌冬进行的探测而感到愧疚。套房门被打开,乌冬对上白昼的脸,两人却都有一瞬的不自然,各自转开头。白昼将乌冬迎进来,在他身后对楚来摇头,脸色也放晴了——什么都没探测到。楚来站在一旁,将这个场景收入眼底,在心里暗叹。探测仪能检测死物,却测不出人心。她找了个理由把白昼打发到一边去:“午夜,麻烦你替我去房间里取我的头盔。”白昼没怀疑,对乌冬一笑,径直朝里面走去。乌冬不是仿生人,他知道楚来这么做是在支开白昼,当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时,他看向楚来,面无表情。“你是他们用于监视午夜的最后一个途径了吧?”乌冬脸色不变:“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他又不是白昼,楚来懒得和他演戏:“如果你想让她安安稳稳地下船,就一个字都不要对他们透露。有些事你觉得无关紧要,但传递给那些懂技术的人时,他们却立刻就能从中推理出重要的信息。”乌冬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