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远跑来,总算给白昼充上了电,可这里并不安全,鹰眼的哥哥还在追杀楚来,而那个让白昼陷入休眠的幕后黑手也尚不知在何处。楚来问白昼:“你充好电以后就要上船了?”白昼想到什么,忽然紧张地去掏自己外套的口袋。那里面的船卡是楚来亲手装进去的,和相纸放在一起,光是看白昼的表情,楚来都知道她在确认这两件东西有没有弄丢。白昼抽出手,松了口气:“对,我要去码头,上白鲸号,找乌冬。”她说完,似乎也意识到走了这么远,只靠自己前往码头不现实,于是很快地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抓起楚来晃了晃——这是一个不那么标准的握手。“请你送我去码头。”楚来被她诚恳的眼神逗乐了,自己到现在都没摘下头盔,白昼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这样跟着她一路跑到黑市来。她一本正经地抽出手:“其实我是机械贩子,发现你是仿生人以后,专门把你抓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卖掉你换钱。”白昼一怔:“所以我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这下糟了。”她还没来得及露出紧张的神色,就被楚来的笑声打断了。循环到第三次,楚来难得有开怀大笑的时候,骗船上那群人总要紧绷神经,没想到现在遇上个这么单纯的仿生人。白昼等楚来笑完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楚来靠住门板,问她:“你到底是怎么从c区来到q14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凭白昼的生活常识,能撑到上船前才在赌场休息室里被暗杀,已经是个奇迹了。白昼又陷入了思考,或许对仿生人来说叫进入运算模式、搜索储存数据更恰当。楚来发现她似乎不会掩饰表情,每次开始运行程序的时候,脸上总会露出放空的神色。“搜索不到离开c区后的记忆,我的芯片被拔走了。”她看上去很沮丧,然而楚来已经见过她后颈的机械槽,并不意外。白昼抬手摸了摸后颈,继续解释:“离开园区后的新数据都被暂时储存在临时记忆芯片里了,在没有回去之前,无法把它们压缩刻录进里大脑里。”楚来道:“所以你也不记得是谁拔走了你的芯片。”白昼沉重而缓慢地点了点头。这下可不好办了,幕后的凶手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白昼醒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继续追上来。楚来透过头盔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半,离开船还有两个半小时。自从意识到自己进入循环后,楚来一路上都在思考新的问题:如果她不上船,是否就能从循环中脱离出来?毕竟每一次上去都被杀掉了,就算此时此刻人没事,感知到的疼痛总不假,谁也不愿莫名其妙挨一刀或者吃枪子。眼前的仿生人身份太特殊,她身边危险环绕,如果决定跟着她,要面临的追杀可比鹰眼哥哥那边残酷一百倍。楚来打量着白昼,对方却先急切地向她恳求:“可以送我上船吗?我失去了在这片区域收集的数据,现在这里对我来说很危险。”你上了船也不见得有多安全。楚来咽下心里话,没有立刻答应。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白昼忽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心脏的位置是一个保险箱,出发前我在里面装了金条,如果你送我去码头,我会给你酬劳。”童话里用金子做的心形容人善良,眼前这个仿生人却真的有一颗金子做的心。楚来被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逗乐了。白昼将楚来的轻笑理解成释放善意,她松了一口气,忽然上前给了楚来一个拥抱。“你是一个善良的好人,我想和你做朋友。”出于程序的限制,她对楚来露出的仍然是那个饱满又完美的社交笑容,但她的话语却直白而真挚,“你叫什么名字?”楚来愕然了一瞬,随后她脸上条件反射地出现了抗拒,她轻轻推开白昼,所幸头盔把一切表情都挡了下来。她习惯和人讲利益,不习惯讲感情,可以当盟友,但没必要做朋友。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如果白昼熟悉人类的社交模式,就会明白现在的氛围有些尴尬,可她只是亮着眼睛,期待地注视楚来。而楚来在这份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危机当前,她却松了口气,至少在逃跑上她是熟门熟路的。她扯住白昼的充电线一拽,另一端脱离电源。白昼还没充满电,却只是疑惑地看了一眼楚来,在她的示意下将那根线收好,恢复拇指的形状。楚来凑近白昼,压低声音:“你有没有发现,说话声停了。”就在两人交谈的时间里,隔着这栋建筑,原本吵嚷的黑市渐渐只剩下了音乐在交织着奏响,此刻更是随着楚来拔掉电源、关上隔板门的动作,彻底失去了作为底噪的交谈声。隔板关上后,连那音乐声也微弱下去。一时间,小巷中甚至能听清水滴从排污管落入地上水洼的滴答声响。收到了提示,白昼转头看向四周。她的环境监测系统在电量健康的情况下可以正常使用,很快,她学着楚来的样子,低声回答:“这条小路两边各停着一台电力驱动型跑车,一台红色,一台黑色,红色的是莱德牌899号,黑色的牌子我没见过。总共有七个人。另外,这扇门后有还两个人,一个心率为每分钟130次,另一个为每分钟80次。”那辆红跑车的型号楚来记得,整个下城区只有鹰眼的二哥猎隼开的是莱德899,也只有这种好车才能被c区来的白昼记住型号。他们追来的速度比楚来想得还要快。楚来捏了捏指骨,她就知道这群黑市的店老板信不过,为了赚钱什么情报都往卖。她跨上机车,示意白昼上来。白昼用外套遮住脸,转头看向路口,两边都被堵住,一辆机车想冲出去难如登天。下一秒,引擎发动,楚来调转车头,正朝着那扇门。她从怀里掏出那把老式左轮,枪口对准机械锁。楚来几次被抓进督察署,其中就有一次是参与撬锁盗窃,她小时候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很清楚这些机械锁的弱点在哪。“砰!”零件遭到破坏,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小巷,拉开了这次逃亡的序幕。引擎声轰鸣,楚来拧动把手加速,机车咆哮着撞向那扇门。门板应声而开,楚来与门侧的两人擦肩而过。其中一个是店老板,早已吓软了腿,他身后的人戴着头盔,站在阴影中,注视机车穿过不大的店面,从前门驶出,留下被撞倒的货架与一地狼藉。色彩绚烂的霓虹灯光铺天盖地而来,照亮楚来头盔的前屏,和白昼睁大的双眼。无数个音响各自放着快节奏的舞曲,鼓点交错。紧接着响起的是惊叫声、欢呼声、口哨声,这条街道上的人目光全部汇聚于此,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在机车尖锐的鸣笛中让开路。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那家店面门口追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猎隼,他举起枪,想打机车的后胎。楚来收回视线,身子前倾,拧动把手再次加速。猎隼脸色一沉,正要再追,忽然被一个戴着头盔的高个子按住了肩膀。那人阻挡了猎隼下一步的动作,又在猎隼持枪对准自己之前抢先一步动手。没有人看清猎隼是如何被拧断脖子的。头盔装载了变声器,冰冷的机械音传出:“如果不是你碍事,我早就把她杀掉了。”在众人的哗然声中,那人的头盔上映出远处的景象,却已不见楚来和白昼的踪迹。机车如一颗穿梭在流光中的子弹,驶入茫茫夜色。在视线的尽头,港口的灯光亮成一片。楚来专门绕了远路,此时机车正驶过人迹罕至的废弃工厂园区,附近看不到别的车辆与行人。确认甩掉了猎隼以后,机车减速。很快就要抵达游轮中心了。楚来可以选择收下白昼的酬劳,放她独自上船,不用想都知道她会被那群人骗得找不着北。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和白昼同行。这一次不需要扮演午夜,楚来遭遇暗杀的概率会小很多,只是谢北河提到过的那些货箱还没调查清楚,船上仍旧潜藏着危机。楚来还没做出抉择,忽然感觉到白昼搭着自己肩膀的手放开了。从机车后视镜看去,她已经收起了外套,头发迎风飘起,正举着双手,让晚风从指缝中穿过。白昼大声说:“好有趣!这才是真正的冒险!”楚来没忍住泼冷水:“我们差点就要死了,你还以为这是在演电影吗?”这个涉世未深的仿生人根本意识不到死亡的严肃性,仍笑着高声呼喊:“无聊地活着和去死没有区别!”q14常年笼罩于污染的空气之下,夜空中看不到星星,附近废弃的园区也没有照明设施,白昼却像站在聚光灯下呐喊出台词的演员,把整个世界当成她的观众席。楚来竟没有接话,头盔挡住她的表情。察觉到她的沉默,白昼通过后视镜去看她:“今晚多亏了你。你好厉害,能帮我找到充电站,会用枪,这片区域路况复杂,你刚刚却把机车骑到了时速80公里!”潮热的晚风里,楚来终于打开头盔前屏。额发被吹开,整张脸露出来,她隔着后视镜与白昼崇拜的眼神对视。刚经历完惊心动魄的逃亡,尚未平息的心跳与冲上头脑的血液催动楚来露出灿烂的笑容,她开始逐渐习惯这个仿生人直白的说话方式。两次出生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