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的事情我不懂,反正珠宝不能白拿人家的,不管多少钱都要出给人家。”
付宏升狠狠抽了几口烟,应了句“那肯定”,脑子里却在思考,应该怎么从捉襟见肘的流动资金中,抽这么大一笔钱出来。恍惚中,他听到了门铃声响,回过神来,立即起身走到门口,扭开了门。
付远卓疑惑的问:“爸……有事吗?”
“你进来,我们两去露台聊聊。”付宏升叼着烟转身,走上了门侧的楼梯。
付远卓跟在付宏升的背后,烟雾缭绕中,他抬头看到父亲在灯光下的背影,比以前佝偻了一些。他感觉到了隐约的沉重,随着无形的光,压在了他的心上。
到了露台,付宏升推开迷你酒吧的玻璃门,十二月鹏城的海风吹到两个人的脸上、身上,凉飕飕的,夹杂着些许咸味的冷风很是浸人。付宏升走到了露台边缘,倚在玻璃栏杆上,举着快要燃烧到尽头的香烟,眺望着申湾沿岸金碧辉煌的灯火。
付远卓也望着那一片幻境般的光,就像在看着漆黑海面升起的海市蜃楼,有种不真实感。他听着父亲复述了一遍慕容予思母亲的话,这种不真实感愈发的强烈,他也不知道这种不真实感来自何方。也许是近在咫尺的婚礼,各种各异的事物,让他既新鲜又疲惫。也许是他从来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婚礼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没有高达,没有cos,甚至就连儿时的玩伴都没有。加上父亲尽力在掩饰着什么的低语,他有种强烈的物是人非之感。
“抱歉,儿子,爸爸和妈妈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也知道,这么多年爸爸维持公司,积攒的一点家底早掏空了。实在是……没有能力再拿出来……”
父亲自责的话语让付远卓红了眼眶,“爸爸不用说抱歉,应该说抱歉的是我,你们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他借着晦暗的月色,抹了把泪水,“是我不太争气。”
付宏升笑道:“你够争气了,自己考上了青华,自己晋级成了天选者,还成为了金牌教官,什么都没有让我们操过心,我每次出去,亲朋好友谁不夸奖你啊?这样的儿子还不够我骄傲吗?”
“可是我……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我靠努力得来的。”付远卓很是沮丧的说,“如果不是遇到了成默,我在长雅根本竞选不上学生会主席,高考的时候也考不上青华,更不要提进太极龙了。其实我在学校里一直都学的很难,大家的成绩都那么好,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可我要学好久,很多次我都想要放弃了,要不是运气好,跟着成默和非凡哥他们立了功,我想我怕是晋级成天选者都难。毕业了以后,我选择当教官,是知道自己的实力最多也就能当当教官而已,什么金牌教官都是学生们评选的,不过是因为我有耐心,愿意和他们打成一片而已。我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不要说和成默了,和宁哥、非凡哥,冷哥他们都差的远,还有牺牲的关博君、朱令旗那么多同学他们都比我强,我考试考不过他们,处理现实问题和他们差距更大,我能成为天选者只是运气好而已……我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清楚自己能力有限,所以我也只想要当个教官,希望家人朋友都能安安稳稳。我呢,工作之余能玩玩游戏,摆弄手办,当个胶佬就心满意足了。我真不是一个能成大器的人……我感觉我会辜负很多人的期望,你和妈妈,思思,还思思的爸爸妈妈……我偶尔也会想,自己决定和思思结婚,会不会是个错误……”
付宏升笑了笑,将手中的烟把扔进大海,红色的烟头划出一道弧线,消失在翻滚的波浪中。他从口袋里掏出黄芙蓉,抽了根出来,递给了付远卓,“来一根吗?”见付远卓有些犹豫,“不是嫌烟不好吧?我跟你说,这比什么泰山、黄鹤楼好抽多了。”
付远卓伸手接了过来,父亲又举起了金色的都彭打火机,他记得这个火机还是从巴黎回来,自己在父亲过生日的时候,用学院发的奖金买了送给父亲的,他恍惚了一下连忙说:“我自己来。”
火苗已在海风中弹了出来,猛烈的飘摇,时隐时现,父亲用手掌拦住了风,“跟你爹客气什么。”
付远卓凑了过去,熟练的点燃了香烟,对着海风开始和父亲一起吞云吐雾。
“抽了几年了?”
“从黄昏之海回来,天天夜里睡不着觉,就开始抽。”
“一天几包?”
“怎么可能几包?我烟瘾不算大,一天就十支,思思也管着我,每天帮我计数。”
“我也是差不多你这么大的时候开始抽烟的,那个时候出去办事,你总要跟别人塞烟,好像对方接了你的烟点燃一起抽,就有了共同语言。”
“现在也是这样。”
付宏升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当时还是个小业务员,因为办理业务的缘故,经常要和住建局的打交道,就这样认识了你王叔叔。”他抽了口烟,“王叔叔是我的贵人……”
“这个我知道。”
“以前你爸爸也觉得自己很厉害,能能人所不能,白手起家闯下那么大一份家业,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公司差点就破产,我才发现,我也不过是在一个好的时代,遇到了一个贵人而已。离开了这两者,我什么都不是,公司都经营不下去了,赚来的钱也差点败光。在最艰难的时候,我也几度想要放弃,觉得干脆破产,留点钱给你结婚算了,但我的那些员工,每一个都劝我说坚持下去,他们还要求暂时不发工资,甚至还跟公司捐款,希望能帮助公司度过难关……如果不是他们,我想我早就放弃了,也就坚持不到你的朋友给我业务。”
“我的朋友?”付远卓诧异的说,“谁?”
“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我确定是你的朋友,他通过高云,给了我不少工程,让博长能活下去,还清债务,健康发展。”
“高云么?”付远卓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难道是白校长?”
付宏升拍了拍付远卓的肩膀,“是谁没那么重要,儿子,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人,和谁结婚,也没有那么重要,有些时候,你要做什么,你能成为什么,时代会帮你做出选择……一切顺其自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