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大门门锁发出转动的声音,荧敏锐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按照空以往的习惯,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来她房间看她睡得好不好踢没踢被子,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偷袭他反客为主。但她左等右等直到过了好一会,房门都没有动静。荧失去耐心,起身下床朝客厅走去。客厅没有开灯,沙发上隐约能看到一个人躺着的轮廓。比上次还要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她也顾不得搞什么偷袭了,当即就打开了灯。沙发上因疼痛而蜷缩成一团的人被骤然亮起的灯光照得动了一下,将脸埋得更深了。“怎么回事?你受伤了?怎么全身都是血?”荧疾步走到沙发前蹲下,动手去解他的衣服,“药箱在哪里,我帮你包扎。”空一把捏住她的腕骨,他的掌心烫得吓人:“就算这么做…也不会放你走的。”他久未进食的胃部持续紧缩抽搐,只有胃液在不断沸腾翻涌。荧被他的体温吓了一跳,想来是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热,她顺势将他的手臂挂到自己肩上:“…我又不是为了讨好你才做这些事的,还能站起来吗?”到底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不顾身上的血污在沙发上倒头就睡,他可是最爱干净的。空被她连拖带拽推进浴缸里时,人还是迷迷糊糊的。他就这样有些茫然,毫无防备地仰着头看她,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与平时沉稳的他判若两人。仿佛她才是那个绑架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荧举着淋浴头对着他,冷声道。“…我自己脱。”空似乎已经烧得有些头脑不清醒,就连脱衣服的动作都慢吞吞的。像是接受到了主人指令的小狗般,笨拙地开始执行着。随着他衣服一件件的褪下,荧的神情也愈发凝重了起来。他这伤痕累累的身体几乎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了。就连金色的发丝也被暗红的血浸透,在干涸后紧紧粘在了脖颈上。“…这是戴因打的?”她心疼得忍不住问了句,戴因下手怎么这么重。“教团也有其他需要面对的敌人,”空摇摇头,答非所问地说道,“我没有弄伤戴因,你可以放心了。”“我现在担心的是你!”虽然得知戴因无碍她也就放心了,但他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真是让她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是「王子殿下」吗?怎么还需要殿下亲自动手,疼死你好了,伤到骨头没有?”空不答话,只是嘴角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你笑什么?”荧没好气地瞪了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趴到浴缸边沿,更近地看着她,琥珀色的双眸中似有水光盈动,目光清澈而温柔,“不要生气了,我没事的…好高兴,你终于肯理我了。”这样子倒像是一只乖巧温顺的金毛大狗。“什么叫没事,都破相了,丑死了,以后不要说和我是双胞胎,”她消气了许多,捏着他的下巴,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看着他脸上的伤,“还说我不会照顾自己,你先照顾好自己再说我吧。”这样仔细看空,发现他又清减了不少,原本带点婴儿肥稚气的脸,现在显得成熟了些。空苍白的脸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但那双眼睛却又湿又亮,仿若有金黄的蜂蜜在其中流转,就连嘴唇都散发出了诱人的水泽,像是在渴求着她的触碰,荧心跳顿时紊乱了几拍。脆弱,诱人。荧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将这样的形容词用在哥哥的身上。如果说曾经的哥哥是温暖和煦的太阳,如今的哥哥,就像一轮皎皎的明月,高高悬于天际,冷冷清清的,孤独而神秘。她不再能轻易洞悉他的心事,现在看他,总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捉摸不透的迷雾。这让她感到不安。经过了漫长的别离与重逢,她更加意识到——她无法接受她的身边没有空,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象过有一天空会离开她。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了他的计划,让他觉得碍事了,才把她关在这个地方吗?荧愕然地发现,比起空做出的那些过分的事情,她心中更在意的是,他在她和「深渊教团」中,毅然地选择了后者,尽管他们兄妹要因此站在不同的立场。凭什么…?她难道不是他的唯一选项吗?从诞生伊始便一直相互注视着的彼此,竟也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想听他解释,哪怕只是狡辩。奈何他连编个谎话哄她的想法都不曾有,只是一再强硬地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意,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将她监禁。似乎是她一边沉思一边恨恨他恨得牙痒痒,连捏他下巴的手劲都大了几分。“呜…疼……”空蹙紧了眉头,露出委委屈屈的神色来。“你还知道疼?”她不仅没放开他,还将他的脸捏着又拉近了些,几乎要贴上自己的鼻尖,“也是,为了你心爱的「坎瑞亚」,受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不是的,”空握住她捏他下巴的那只手,他动作很轻,像捧着一根羽毛,“深渊…我已经置身其中了,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况且,仅凭我自身的力量…我们根本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不要有负罪感,我做的这些事,完全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你的这双手,从来都是干净的。”荧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些。于是,她用手中的淋浴头,滋了空一脸水。“咳咳…咳咳……”空被突如其来的水柱喷得呛了好几口水,水滴不断地从他发梢和下巴滑落,看着好不可怜,就连头顶上的呆毛也耷拉了下来。“转过去,脏死了,给你洗头。”再继续看着他这张脸,荧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控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来,她可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毕竟上次看到哥哥赤裸的身体,还是在两个人都是小孩子的时候。空自觉自己又惹她生气了,老老实实地背过身去,任凭她解开自己的发辫,用手指轻轻地梳开。柔顺的金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像一片银杏叶子,随着水波摇摇曳曳的。“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她将那把头发捞起,瞥见了他突起的肩胛骨,心疼道,“小心以后真的长不高了。”“…抱歉,让你担心了。”冷战这几天,她只顾着想自己受了多大委屈,都还没问过他一句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看他这样子,显然是不好。“在我身边待着,就这么不开心吗?也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空坐在浴缸里,抱住了自己的双腿,下巴轻轻搁在膝盖上,“对不起,把你强行困在这个无聊的地方,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少年弯曲着的清瘦背脊显得有些寂寞,荧按捺住了想从身后抱住他的冲动。“…才不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她嘟囔了一句。逃离哥哥身边,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她真正的目的是,带着哥哥一起从这里逃出去。“你…在外面吃过了吗?”为哥哥擦干头发,又处理好伤口喂了退烧药,荧才想起来,他回到家来似乎什么都没吃。空倚靠在床头,洗过澡后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也恢复了不少,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呈现出微微的薄红,他抬眸看着她,摇了摇头,说话时声音里带了些鼻音:“…还没。”“那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做…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现在又没打算逃跑。”现在的哥哥就像个撒娇的小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盯着她看,生怕下一秒就被她抛弃。也不想想他把自己搞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她还怎么跑。“布丁,”他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轻声道,“想吃…布丁。”端着烤好的布丁再次回到房间时,空还维持着刚才她出去时的姿势,傻乎乎地望着门口发呆,让她联想到了等主人回家的小狗。荧走到他床边坐下,避开了空伸出来接布丁碟子的手,她先是用勺子轻轻敲碎表面薄薄的焦糖脆壳,而后才舀起一勺嫩黄的布丁喂到他嘴边:“哥哥乖…把嘴张开,我喂你。”她才不会允许哥哥剥夺她将他当作小动物来投喂的乐趣。空现在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只要是她做的,他都愿意吃。他听话地张开嘴,含住了她递过来的勺子,像品尝最矜贵的鱼子酱般用舌尖细细抿化,不舍得立即吞下。浓郁的蛋香,奶香,混合着焦糖的香甜汇集于口,味觉似乎也因此又恢复了一些。空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两颊略微鼓起,含糊不清道:“…好吃。”他烧得有点迷糊昏沉,但仍努力挤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喜欢吗?”她又喂了他一口,自从离开了母星,她就很少看到空这样柔软不设防的样子了,未知的星海中潜伏着重重危机,这一路上空总是挡在她身前,以自己为盾,为她扛下所有伤害。她也想成为他的盾,想将他庇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嗯,喜欢。”空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头顶上的呆毛随着动作晃来晃去。“呵呵…哥哥好像小宝宝哦,我们空宝真乖。”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也只有她的傻哥哥会因为一个布丁就开心成这样了。“哪有说哥哥是小宝宝的……”大概是害羞了,空转移着视线,有些扭捏地说道。…好可爱。荧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嗓子渴得像是要冒火。不仅仅是对他身上力量的渴望,还有对他本身的欲望。想欺负哥哥,想把哥哥彻底变成自己的东西,她想要他,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