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宣怀风躲在树叶堆下,早以为他们要进来搜查,偏偏等来等去,总不见开始。他握着枪的手,早已绷得微微发酸,终是忍不住松开,暂且把枪放在地上,默默地揉揉手腕,心里想,对方大概被什么耽搁住了,这耽搁他们的人,大概是白雪岚罢?
继而又笑着,自己把头轻轻一摇。
人真是习惯的动物,被白雪岚搭救惯了,现在无缘无故,也把事情想到他身上。自己也是一个大男人,却总把希望寄托到另一个男人身上,真有点不像话。
正这样想着,忽然有一点动静传来,仿佛树枝被人拿东西拂开。宣怀风心里一紧,忙又把手枪捡在手上,屏着呼吸,从枝桠的缝隙里往外看。
一些人从西边过来,有的穿着白家军装,有的穿着廖家军装。长枪已上了刺刀,一边走,一边往这边草丛里扎一扎,那边树杈里扫一扫。
只听见廖翰飞的声音问,「看见人没有?」
有人答说,「连个人影也没有。」
廖翰飞说,「他跑不远,只怕就躲在附近。八桥先生,你喜欢打猎吗?」
一个男人回答说,「打猎很好,我喜欢。」
廖翰飞笑道,「那你要好好享受这一只美丽的猎物啦。」
宣怀风伏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目光所及,只能看见七八双脚。心里只盼望这些脚快点从面前走过去,可是这些脚的主人,似乎对附近很感兴趣,非要仔细地搜索一番,他们一时分开,一时集合,好不容易这批走了过去,宣怀风才松了一口气,忽然又来了一批。
有人命令,「那边好几棵大树,很可以藏身,你们几个去搜一搜。」
又有人回答说,「刚才看过了,那边没有呢。」
发命令的人似乎很不高兴,骂道,「你他妈的,不听指挥吗?要你们去,你们就别偷懒!」
宣怀风看那几双裹着行军带的脚,应该是几个士兵,一路拨打着草丛树叶,一边走过来。幸而他们搜查的地方,离自己藏身的地方还有七八步。宣怀风紧紧贴在地上,听着那刺刀拨打枝叶的声音,心脏怦怦乱跳。
忽然噗拉一下,草里窜出个东西,把几个士兵吓了老大一跳。定睛一看,那灰色的东西一蹦老远,惊慌失措地冲进另一片草丛去了。
就有人笑道,「这可好,真是打猎来了,好大一只野兔。」
另一个人说,「索性抓回去,打个牙祭也不错。」
接着就有一个人说,「阳小夏,你还和副连长拍胸口,说准找着人,原来是吹牛。上头说了,抓到有赏。你真有本事,怎么不去抓人,反在这磨蹭,打野兔的主意?」
阳小夏说,「没吹牛。可我这军令状,是给副连长立的,凭什么给姓廖的帮忙?他们这些人不知道什么叫讲信用,不要我抓了人,赏钱拿不到,还要挨他们一个大耳光。」
说着,忽然「咦」了一声。
原来他一边说话,一边寻找野兔的踪影,不知不觉已走到宣怀风藏身之处,脚往树叶堆上一踩,踩得里面支撑的枝桠卡拉卡拉地响。这人是山里猎户出来的,脚下感觉不对,不由咦了出来。
宣怀风心里大叫糟糕,这些虽然是白家士兵,看来也不能不动手了。自己以一对多,要想控制着只打手脚,不伤性命,恐怕做不到。
一咬牙,正要跳起来开枪,却听那边又跑过来几个人,大声问,「有什么发现没有?」
宣怀风更叫苦不迭,他们人多,又站得有近有远,就算自己陡然发难,也争取不到多少时间。踌躇间一不小心,肩膀一动,掩盖在上面的一根枝叶掉下来,露出半边手臂。
宣怀风下意识地头一抬,目光竟和阳小夏对上了,当场认出来,这就是使诈逃出去通风报信的那个司机。
宣怀风这一愣神间,那阳小夏也不知什么缘故,像根本没瞧见他似的,对后头回答说,「什么也没有。唉,那野兔也不知跑哪去了。该死的,这野草上面许多刺,你们别过来啦。」
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像拍打裤腿上沾的草刺,随手把地上乱草落叶抓了两三大把,全盖在宣怀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