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昭皇帝知道这宫里早晚拘不住这小子,便封他为郡王,准他出宫住在京中的郡王府。
当时谢从隽年仅十二。
出宫以后,他经年混迹于市井当中,三教九流几乎都有他的朋友。
且说卫风临见过的这些泼皮,十有八九就曾与谢从隽打过交道。他们对这位小爵爷皆是赞不绝口,称他是“郎艳独绝,天也妒”。
卫风临见这些不通文字的泼皮都能学来一两句文绉绉的好话来夸赞谢从隽,此人之好,可见一斑。
谢从隽出宫以后,除了住在自己的郡王府,还经常住在正则侯府。
先前说过,这裴承景和宋观潮交情颇深,老侯爷对故人之子必然也是多有照拂。
而且侯府的三公子裴昱与谢从隽年纪相仿,二人自幼情谊深厚,等再年长一些,因天资出众,在京中多负俊名,并称为“卧龙凤雏”。
卫风临将谢从隽的出身一五一十地告知赵昀,说到“卧龙凤雏”一名时,赵昀想起先前徐世昌就曾提及此事。
他冷笑一声,讥道:“京城这些世家闹虚文闹得最欢,什么龙啊凤的,骗骗孩子的名头。”
卫风临禀报时,赵昀正在庭中仔细擦拭一杆银枪。
庭院中的飞雪如盐粒子,沙沙地下着。赵昀擦亮枪锋以后,解去披风,于细雪中翻手杀了一套枪法,又让卫风临提剑过来,要给他喂招。
卫风临向来敌不过赵昀霸道的枪法,这次却有幸拆解数十招有余。
赵昀一枪压在卫风临的剑上,再问道:“而后呢?”
卫风临反应了一阵儿,才知他在问谢从隽,回答道:“死了,当年谢从隽随着老侯爷出征,跟老侯爷一样战死在走马川。”
赵昀蹙了蹙眉,“他随军出征?”
那,裴长淮呢?
……
他在梦里,一场宁静的梦,殷红色的枫叶在虚空中飘落。
裴长淮鲜少能做这么一场宁静的梦,梦里谢从隽的身影逐渐清晰,他立在红鬃烈马旁边,身上泛着银光的明甲灼人眼目。
他随手拎着头盔,姿态闲散,仿佛不是要出征,只是要到某处远游一番,不日就会回家。
“长淮,别担心,我会代你保护好你父亲,不让他受一点伤。”谢从隽笑了笑,“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我想跟你说,不过现下说了好没意思。你要等我回来,到时候我带些新奇的糕点给你。”
裴长淮眼里涌出泪水,“不行,不行……”
“区区蛮夷,有何可惧?”他语气沉重了几分,“长淮,不要哭。”
裴长淮抹了一把泪水,沉默片刻,问道:“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谢从隽认真地望着他,走过去,抬手将裴长淮抱进怀里,轻轻摸了摸他的乌发。
他低声道:“待京都下过第一场雪,朔风吹过梅梢时,我就来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