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桃和沈慕之间是没有什么的,比朋友关系还要浅一些。但另外一个人就不一定了。心底这般想着,本已收回视线的赵祐景,复瞥向不远处站在自己父皇旁边、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萧衍。无论是出于小时候的情谊还是别的,萧衍确实看重傅新桃,而傅新桃呢?只怕萧衍于傅新桃也非无足轻重的人物。赵祐景想,到底不管怎么看,傅新桃始终是与她完全不一样的。萧衍在赵祐景瞥向他时已注意到这位太子殿下的目光。他目不斜视,心下却是一片清明。太子殿下既盯着傅新桃,定然知悉他和傅新桃之间的一些事。希望那些事情可以让这位太子殿下尽可能收敛,不会对傅新桃乱来。·傅新桃随沈慕上得英国公府的游船,便见到了叶氏、沈珍和那位小娃娃。小孩儿被奶娘仔细抱在怀里,这会儿是醒着的,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无辜望向周围的人,不吵不闹,十分乖巧。沈珍原本正笑嘻嘻在逗小侄女玩,见傅新桃和沈慕进来船舱,一时敛笑。自从上一次向傅新桃道歉,再同这个人见面她都颇不自在。沈珍略有些别扭的和傅新桃打了个招呼。傅新桃微笑应得一声,叶氏又笑吟吟喊她到跟前坐:“傅小娘子来了。”对于叶氏而言,便说傅新桃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然热情。“少夫人。”傅新桃与叶氏福身见了个礼,含笑问,“近来身子感觉如何?”叶氏失笑:“你是大夫,难道瞧不出来吗?”拉着傅新桃的手,引她坐下,又示意丫鬟倒茶,叶氏方徐徐道,“药还吃着,但自己也感觉精气神好了不少,不像往前那样整日恹恹。”傅新桃仍旧是为叶氏把一回脉。待收回手,她笑笑:“的确是好多了,往后也继续这般仔细调理便可。”得这么一句话,叶氏愈发喜上眉梢,嘴边的笑意渐浓。这会儿,本乖巧待在奶娘怀里的小娃娃忽然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叶氏和傅新桃都看过去,奶娘连忙道:“小小姐是小解了。”叶氏点头:“快带她去清理一下。”奶娘连忙应声,小心的抱着小娃娃过去间壁。看着奶娘把人抱走,让丫鬟过去看着一点,叶氏不紧不慢收回视线。她重又望向傅新桃,顿一顿问:“傅小娘子来参加我女儿的百日宴可好?”“过得一阵子便是。”“其实请帖我已经准备好了,说不来我也是不依的。”叶氏命丫鬟去把傅家的那份请帖取过来。傅新桃见状,嘴角微翘,应下一声:“少夫人相邀,我便却之不恭了。”稍微喝得一盏茶,傅新桃起身告辞。沈慕依然如来时那般亲自送傅新桃过去傅家游船。这么不长不短的一段路,沈慕倒是有诸多话可说。从他自己近来读的什么书、如何得到夫子的表扬夸奖,到端午节吃什么馅儿的粽子、晚点儿的龙舟比赛……什么样的话题都有。傅新桃十分好脾气的听了一路。直到走近傅家游船,她才对沈慕说:“沈公子如此,想必国公爷和夫人都会欣慰的,便是小小姐也会高兴自己有这样的一位叔叔。也多谢沈公子送我回来,我已经到了,沈公子请回罢。”沈慕嘿嘿一笑,得意洋洋:“读书也没有那么难的。”“待哪日,我考得功名回来……”他说着像是忽然害羞,未将话说下去,反而殷殷切切盯着傅新桃看。恍惚体会到其中深意的傅新桃:“……”先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沈慕几乎自认配不上眼前的人。但后来他想通了,只要他努力读书,将来一旦有功名傍身,兴许就成了。即便傅新桃届时可能也变得比现在更好更厉害,可至少他不至于还是像现在这样,除去一个国公府六少爷的身份之外,什么都不是,至少不会觉得她那么遥远。沈慕暗自决心,不管怎么样,都必须争下这口气。傅新桃无从得知沈慕这许多心思。她只能是说:“那就提前恭祝沈公子他日金榜题目、蟾宫折桂了。”·端午龙舟比赛这样的热闹,宝阳公主赵淑媛难免也要凑上一凑。尤其,今天必定可以见到陆逊。她已经好些日子都寻不到好时机同这个人见面了。正因如此,端午节越发不可能错过。从宫里出来之后,赵淑媛确实如愿见到陆逊,却仅此而已。连和陆逊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赵淑媛闷闷坐在自己母后身边,遥遥看一眼远处烈日下的陆逊,光这般看着都觉得他肯定热得不行。只是父皇母后都在,便什么都不好做。正苦恼,恰荣王携王妃与女儿来向帝后请安,赵淑媛眼前一亮,很快寻到借口离开。荣王爱女、南平郡主赵淑娴只比赵淑媛小上一岁。她们年龄相仿,小时候常在一处玩,赵淑娴性子娇柔,对赵淑媛很是依赖。哪怕不清楚要去做什么,但赵淑媛一提议,赵淑娴便乖顺点头。于是,她便陪着赵淑媛离开凉亭。“皇姐,我们去哪?”发现赵淑媛似乎漫无目的,热得脸颊红扑扑的赵淑娴柔弱问得一声。赵淑媛也不知道去哪才好。思索半晌,她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傅新桃:“要不……去找傅小娘子?”赵淑娴还不怎么认得傅新桃这号人物。她不由愣了一下,歪歪脑袋:“谁是傅小娘子?”赵淑媛笑:“记得和你提过,之前我身体不适,便是傅小娘子帮我看诊的。她是礼部傅大人的千金。我觉得你要是认识她,也定会喜欢她。所以,去吗?”赵淑娴轻易被勾起好奇心。她与赵淑媛颔首:“去,我也想见一见傅小娘子呢。”要打听到傅家的游船在何处并不难。赵淑媛和赵淑娴相携着过去,而仆人进船舱通禀时,傅新桃也才刚回来。已经递到唇边的一碗凉茶又搁下。徐氏和傅新桃迎出去。走到甲板上,便见宝阳公主和南平郡主已经上船。徐氏连忙领着傅新桃上前行礼,赵淑媛笑道:“傅夫人和傅小娘子免礼。”“因为想找傅小娘子说说话,便寻过来了。”“无什么要紧事,不必太过拘礼。”话虽如此,却又哪敢怠慢宝阳公主、南平郡主这两尊大佛?唯有客客气气请她们进船舱里面坐。皇家的游船自不是寻常官宦人家可以比的,尤其远远谈不上高门显贵的傅家。赵淑媛觉得这船实在太小了些,不过因为初见,好歹有两分新奇。进得船舱,她四下随意看一看,不经意间注意到傅新桃没能来得及喝的那一碗凉茶。碗里的汤水像药又不像药。赵淑媛看向傅新桃,问:“是谁生病了吗?”“没有。”傅新桃莞尔,解释说:“这是井水湃过的消暑凉茶。”消暑茶?赵淑媛怔一怔,随即追问:“还有吗?”傅新桃含笑说:“殿下若是想喝,我让丫鬟再送些进来。”“这倒不是。”赵淑媛不好意思摸一摸鼻子。“我在想,日头毒辣,他却一直在外面,是不是可以送点儿消暑茶过去。”“万一中暑就不好办了。”原来是惦记陆逊。傅新桃听明白赵淑媛的意思,便说:“那也是有的。”“好,那我叫人去准备水囊。”赵淑媛笑嘻嘻,满意自己的安排,“装在水囊里,怎么都方便。”赵淑娴听他们一来二去轻松把事情说定。临到最后,她低声问:“我也和傅小娘子讨上一壶凉茶送人……可好?”南平郡主也有想送消暑茶的人?傅新桃心觉这一对姐妹真是同步,以她身份不便追问,只点头。赵淑娴笑得温柔,客客气气:“谢谢傅小娘子。”逮着机会的赵淑媛眨眨眼,嬉笑追问:“你打算送给谁?”赵淑媛还真不清楚赵淑娴想给谁送这个。难不成那个人和陆逊一样也正在日头底下晒着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