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江声的仰望,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楚熄去看他低下来漠然的眼睛。
试图和他视线交汇之前,已经因为他嘴角蓦然扬起的笑弧怔愣住。
脑袋里兀自分析这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好笑,还是只是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下一秒就觉得头一重。
陌生人把鸭舌帽戴到楚熄的头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拽着他的帽檐一拉,帽子瞬间把他的凄惨的脸孔遮挡住。
“我想过,如果我刚好帮了个坏人怎么办,你会不会噶我腰子。”
“不过,看你这么笨,大概是不会了。”
视野一片漆黑,他听到青年笑了声。有指节敲在他的额头上敲门那样叩了叩,楚熄听到闷闷的叩响。
“走了。有缘再见。”
楚熄等了几秒,才把帽子拉开。光亮回到视野中,霓虹灯牌还在闪烁,消瘦的影子已经消失在破败的街角。
地面上有一片野樱花的花瓣,也许不是江声留下的,而是哪里的风吹来的。
但楚熄还是把它捡了起来。
江声只喜欢漂亮的东西,这样的审美甚至波及到他选择食材的口味。
后来楚熄猜到,他会那么做,大概是觉得他的样子惨不忍睹有碍观瞻,但在那时,楚熄觉得好心人在矜持地维护他约等于无的体面。
他想着江声,想他的名字会是什么,想他那样光鲜的人怎么会来到这里,想他怎么会有那么满满一大包的花瓣,想他们的相遇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
去诊所被酒精弄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想一遍。
拿着扫把,清理江声挥洒出去的樱花瓣想一遍。
看到被他留下来夹在书里的那片花瓣再想一遍。
再想起那一天,楚熄感觉人生的道路是不是都早被预言。
比如他回忆起电脑城大叔歌单那吵杂的声音,依然能记起那首摩登爵士插曲欢快跳脱的调子,还有那句被直译过来的歌词,如同为他们的相遇增加注解的一句——
“我命运般的劫难,同时也是命运般的救赎。”
楚熄没有去寻找答案,至今他都不知道这句歌词到底出自哪一首歌。
他不相信命运和神佛,但也许又有点信,又或者,其实他相信的是“越是假装不信,越是能得到命运的证明;越是虔诚相信,越是会落入失望的轮回”。就像他手腕戴着佛珠,但其实买的只是五块钱的地摊货色。
缘分是命运的一环。
就像当时的江声没有告诉他名字,但他们还是相遇了一样。
那首歌到了该被他听到的时候,他也会再次听到的。
*
顾清晖的手气不错,抽到一颗奖励球。
【奖励:指定一个对象。你拥有和他单独共处一小时的时间】
“江声。”
他几乎没怎么迟疑。
等江声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就看到顾清晖把他手里的小球扔了过来,砸进他下意识张开的手心。
江声看到顾清晖淡泊的表情,他的瞳色很淡,琉璃眼珠,看起来像是透光的琥珀糖果。
这样一双颜色看起来其实很有些甜蜜的眼睛,长在顾清晖那张脸上只有说不尽的冷淡疏离。
他看着江声,江声皱着眉毛,不太情愿。
脑袋乱乱的,一会儿想起在酒后闷热的房间里捂住他眼睛气喘吁吁的那只手,一会儿想起含糊到江声已经记不太清楚的声音,一会儿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顾清晖看他的眼神。
最后落定到现在。
顾清晖冷漠到不含情绪的眼神。
“……可以拒绝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