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有所疏忽的事情重新被注意到。
萧照终于回想起来,林苒在东梁河堤岸与沈家兄妹起冲突那一日,以及更早在桃源寺的那一日,其实皆是与陈云敬见面,彼此相看。如若顺利,寻常在此之后便可过定,交换庚帖,将亲事定下来。
林苒现下正当被家中长辈操心着婚事的年纪。
以他们如今这般情况,她若嫁给陈云敬又或者嫁给其他男子……光想象这种可能与因此可能引发的状况,萧照便嘴角微微抽搐。
这几日他一直在考虑的也是这些事。
既然他们性命相连,那么,唯有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两分。
将她迎娶为太子妃是个办法,只依旧有顾虑。
若论家世、样貌、品性,太子妃之位,她全然担得起,但以她的脾性,强娶恐怕多有不妥。
尽管只称得上和林苒见过几面,但凭借之前发生的几桩事情,萧照认为强逼这个人对他绝无好处。或许有许多极端的法子完全能够用来确保他们之间这一层关系不会对他产生太大影响,可当真用极端的法子,他便得想清楚,自己是否承担得起可能带来的反噬。
林苒这个小娘子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甚至有一股超乎常人的果决勇敢。
在她身上,他赌不起,也冒不起这个险。
不可太过强硬,便须得怀柔,须得拿出点真心实意来。
但,倘若林苒已心有所属?
当真落得那般情况,他恐怕只得做个恶人了。
萧照望着与陈云敬似相谈甚欢的林苒,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幸而王溪月终于赶到,陈云敬也再没有多留,很快辞别她们,先行离开。见林苒和王溪月相携着入座,他亦重新坐下来,陷入沉思。
顺利与林苒碰头的王溪月很是高兴。
只不知自己是否来得太迟,她也告罪道:“路上有些耽搁,林小娘子,是不是让你好等?”
“尚未到约定时辰,县主来得不迟,我亦不曾久等。”林苒一笑,又对王溪月说,“方才闲来我已经先行点好一出《玉簪记》让他们提前准备,县主若有别的想看的,也只管吩咐。”
《玉簪记》这戏王溪月是知道的。
讲的一位道姑与同她两情相悦的书生终成佳偶的故事。
王溪月有点儿诧异:“林小娘子原来喜欢《玉簪记》这样的戏么?”
林苒笑:“县主为何这样说?”
“只是原本以为你会同我一样喜欢《木兰从军》那样的故事,我往日倒是常看那个。”王溪月解释,继而弯唇,“今日瞧一出不一样的也顶好。”
“那我们先看《玉簪记》再看《木兰从军》。”林苒迅速拿定主意,让宜雪去知会戏班子一声。
王溪月没有异议,认同林苒的安排。
闲聊之间,在瓦舍里负责跑腿的小二们也相继送来热乎乎的糕点与干果。不多时,戏台子上热热闹闹开始演起一出道姑与书生的故事,林苒和王溪月便坐在台下一面吃干果点心一面认真看戏。
虽然约王溪月出来看傀儡戏别有原因,但林苒不着急提那些事。
何况瓦舍人多眼杂,从来不是聊正事的地方。
待两出戏看罢,林苒和王溪月也从瓦舍出来移步至附近的酒楼用膳。
入得雅间,几分心神恍惚的王溪月在桌边坐下,长长出一口气:“从不知看傀儡戏也可以是这样累的事情。”
一出《玉簪记》一波三折历经艰难终得圆满。
一出《木兰从军》尽显巾帼英雄气概。
两出戏一股脑儿看下来,她感觉自己一会儿为道姑和书生哭哭笑笑,一会儿又因木兰热血澎湃。
如此这般自己折腾自己一场,此刻便深觉筋疲力竭、神思萎靡。
“表演精彩,看得尽兴方以至于如此。”林苒微笑,“县主且歇一歇。”
王溪月揉两下脸颊,托腮轻叹:“是得歇一歇才行。”
酒楼雅间远比瓦舍要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