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袖说:“这样。”
于是九月十六,得到皇帝和太子允许,棠袖带朱由校出宫,去西郭送利玛窦最后一程。
利玛窦生前广交朋友,前来送他的人很多,文武百官、天主教徒,包括教外人士也来了不少,与其最为交好的徐光启更是不辞辛苦从上海赶来北京,亲自为他扶柩。
棠袖牵着朱由校的手在人后慢慢跟着,低声引朱由校回忆当初利玛窦为他们作画的情景。
尽管彼时朱由校还没怎么记事,但棠袖描述得实在清楚,朱由校脑子不笨,慢慢的竟依稀想起点模糊的画面。
他抬头小声说:“我好像想起来了……那幅画是不是花花绿绿的?我记得很好看。”
棠袖说:“小狗和小兔呢,想起来了吗?”
“好像也有点印象……”朱由校皱着小眉头,努力回忆,“是不是还有一个黄黄的花花,我记得婶婶说那花花能吃。”
“是呢。下次炒了带给你吃。”
“听起来很好吃。”
“是很好吃。”
“可惜先生吃不到了,”朱由校遗憾地看眼灵柩,“希望先生在天之灵可以吃到好吃的花花。”
棠袖也最后看眼灵柩。
“会的。他的天主会保佑他吃到的。”
第52章女官同意。
送完利玛窦,时间还早,棠袖带朱由校去看了杂耍,听了说书,买了宫里见不到的各种吃食玩具,又带朱由校去棠府,给他看那幅花花绿绿有丈菊的油画,先前特意买的比起寻常孩童玩的要复杂许多的孔明锁、鲁班球、华容道等也都拿出来,陪玩到日头将将西落,才准备送他回宫。
朱由校鲜少出宫,更鲜少在宫外这么玩一整天。
尤其一整天下来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摸木头就木头,甚至在木头屑里打滚,都没人说他半句不是。若非乳母和太监还在后头跟着,让他一望就能想起自己的皇孙身份,他还真要玩疯了。
“婶婶,”坐上回宫的马车时,朱由校意犹未尽地问棠袖,“以后婶婶还能带由校出宫吗?”
棠袖答:“有机会的话。”
若非利玛窦有本事,生前死后都得了圣眷,叫皇帝记住了他,她还真不好找由头带朱由校出来。
朱由校也明白以他的身份,确实没法随随便便就出宫,想想说:“那约好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婶婶还带我来外面玩。”他伸出小指头,认真得要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嗯,不许变。”
棠袖也伸出小指头和他拉钩,最后还盖了个章。
章一盖,朱由校满意了。
他小时候很喜欢和人拉钩上吊,长大后就不做了,因为王才人常常会忘记,乳母太监们则是不敢,也就只有婶婶了,婶婶还知道上吊完要盖章,婶婶真好。
他以后也还要和婶婶盖章。
盖好多好多,盖一辈子。
“我今天出宫前去拜见了太子妃殿下,她好像还是有点难过。”马车离开前,朱由校语重心长地对棠袖道,“婶婶要多进宫看太子妃殿下呀。”
棠袖听了,问:“你呢,你也还在难过吗?”
朱由校说:“难过的。”
可难过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样梦见弟弟妹妹,还有徽娟姐姐的时候,他还能和大家多待一会儿。
“婶婶也别难过,”朱由校说,“你难过,由校也会难过的。”
棠袖笑,孩子大了,懂事了。
又过一个月,太子第四子出生,循例外命妇要进宫庆贺。棠袖才送走传话的宦官,三房的韵夫人就找到她,问她能不能带棠褋一起进宫,总该让别人知道她们家还有个姑娘还没嫁出去。
“陈檖那小子都弱冠,在准备明年的婚事了,谁家姑娘及笄了还没定亲的,”韵夫人道,“小褋的事不能再拖了。”
棠袖道:“三婶有提前跟小褋说吗?”
本来已经不再相看,这突然又要去相看,小褋应该很不情愿吧。
韵夫人:“我正准备和小褋……”
话未说完,脚步声响起,棠褋小跑进至简居,不及顺气,张口就道:“我不要嫁人!”